從七十四軍的軍部里一出來,張賢便來到了五十七師,看望自己的那些部下與好友,又是一番難舍難分的話別,張賢讓蘇正濤幫助自己在南京最繁華的新街口附近找了家酒樓,在離開七十四軍之前,他要請大家吃一頓飯。
這一頓飯,張賢把七十四軍里的所有朋友都請到了,便是一六九團的幾個營長、副營長、連長、副連長便有三桌。而在主桌上,坐著除了軍長張林福和參謀長,以及五十七師的新任陳師長等人高級軍官外,還有張賢在這里最鐵的蘇正濤團長以及與自己生死與共、此時已經榮任為一六九團副團長的高偉。
酒宴的氣氛十分融洽,但是這頓酒宴里,卻有許多人喝醉了,第一個喝醉的就是高偉。他拿著酒杯,搖搖晃晃地來到了張賢的身邊,也忘記了自己曾是張賢的部下,拍著他的肩膀,醉熏熏地道:“賢哥,你……你也要走了!和……和他們一樣,把我……拋棄了!哈哈!當初你……你不是說大家要……要不離……離不……不……棄的嗎?……”
雖然他的話說得語無倫次,但是張賢也可以聽得出來,忽然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內疚。他站起身來,舉起酒杯對著高偉的酒杯碰了一下,已然哽咽難,抹了一把自己臉上的淚水,深情地道:“是我對不起大家,這一杯酒就當我給大家的陪罪酒,是我食了!”說著,仰起頭來,一口飲盡。
高偉哈哈大笑著,也陪著一口飲盡。然后又指著張賢,大聲地笑著:“賢哥!……還記得我們從……從十八軍里出來嗎?那時……那時我和常立強一樣……一樣的!都是憋了一肚子的鳥……鳥氣!呵呵,如今,那個徐……徐海波不過也是一個副團長!我……我也已經是一個副團長了!其實……其實我很清楚,這……這都是你的提拔!我……我是不回十八軍了,麻煩你回去跟兄弟們說一說,不是……不是我高偉把他們忘記了!我……我也好想他們……我想我們在……在劉集的時光!我想……想三斗坪!我想……想甘良!想……劉小虎!想陳大興,想王團長,我還想……想常大哥!……”他說到最后,竟然嗚嗚地哭了起來。
這一哭,將在場許多的人都帶著哭了起來,這些人里,許多都是張賢一手帶出來的兵,都是從常德的血火中活下來的人,都是經過了千錘百煉才從抗戰的戰場上走出來的人,都是生死與共、同衿同袍的兄弟。張賢忽然就想起了司馬云,想起了他那低沉而悲壯的聲音:“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君不見,漢終軍,弱冠系虜請長纓;君不見,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云!……”張賢想起了這首《從軍歌》來,不由得低聲唱了起來。高偉愣了一下,也跟著他的歌聲唱了起來。
是呀,當初從軍的時候,大家都是何等心高氣傲、壯懷激烈,恨不能醉臥沙場,馬革裹尸,可是如今……!張賢不由得有些心酸,從他自己來說,就已然頹敗不堪,迷茫無緒了??粗矍斑@些與自己曾一起征戰殺場的戰友們,他真得是羞愧難當。
這一次,與大部分的人一樣,張賢也喝醉了,他是被雷霆攙回的旅社,直到第二天才明白前一天發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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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林福倒是很賣張賢的面子,沒有阻攔熊三娃的離去,只是魏楞子卻因為已經調到了軍部里來當他的勤務兵,所以他沒有放。這讓魏楞子十分傷心,但也知道這是軍長對自己的厚愛,雖然和張賢的關系情同手足,但也不能拂卻了張軍長的好意,只能和張賢淚眼話別。
如此熊三娃卻很高興,又跟在了張賢的身邊,就好象當初從十八軍出來一樣,被張賢帶回了十八軍。
飛機騰空而起,將繁華的南京城拋在了長江的下游,又向重慶而去。
熊三娃是第一次坐飛機,雖然只是運輸機,卻也令他興奮不已,扒在飛機的窗口,向地面望著,不厭其煩地向張賢和雷霆問這問那著。張賢一直很奇怪,自己第一次坐飛機的時候都上吐下泄的,他還生怕熊三娃也會如此,所以專門給他配了一個嘔吐袋,哪知道那個袋子倒是成了一個擺設,一點用處都沒有。
“熊三娃,你當陸軍真是屈才了!”張賢經不住地道。
熊三娃不明所以,雷霆也奇怪地看著張賢。
張賢笑了一下,道:“你第一次坐飛機,到現在還這么歡蹦亂跳的,看來對飛機很是適應呀,不象我們,第一次坐飛機都吐不過來的。”
雷霆霍然明了,也哈哈大笑起來。
這個熊三娃哪知不說還好,這一說出口來,他立刻覺得頭昏腦悵起來,對著嘔吐袋哇哇地吐了起來。
雷霆這一次還算順利,他和張林福談了許多,兩個人倒也互相欽慕,很是談得來,所以雷霆也下定了決心要留在七十四軍中,這一次隨著張賢回重慶,是忙碌自己的調動以及一些還未完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