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這個時候,張賢也算是一方的大員了,所以郭參謀長給了他找了一套帶有花園的洋樓,就位于漢口的橋口漢江邊,離著當初張賢槍殺漢奸古頂新的住所不太遠,附近就是那個漢江飯店。這個地方倒是離著張賢辦公的警察局不遠,開車也就是幾分鐘的事,離著漢口的中心繁華區也很近,所以張賢想當然地帶著老婆孩子搬了進來,離開了武昌十八軍的家屬區。
喬遷之喜的時候,張賢專門在這個新家里舉行了一次舞會,雖然這個三層的洋樓很大,底下的大廳足可以容納下上百人,但他還是沒有準備邀請外人,只把自己的老朋友、老戰友和老長官請到,讓大家都帶著自己的家眷前來,目的無非是想敘敘舊,交流一下感情,同時也把自己的兩個弟弟叫過來,幫幫忙。
可是,在這個舞會召開的時候,卻讓張賢有些始料不及,許多他不認識的一些武漢官員,以及社會名流也不請自來,大家都帶著豐厚的禮物,令他拒也不是,收也不是,最后還是聽從了王金娜的建議,全部交給田秀秀和熊三娃來打理。
武漢行營的大部分人員,是從恩施過來的第六戰區的原班人馬,張賢在第六戰區曾是眾人矚目的作戰副官,是陳長官的親信,所以這個時候也算是回歸舊部,和許多人也相知相識,便是不熟悉,也多少有些耳聞。既然人家過來祝賀,哪有拒人于門外的道理,張賢只得打開大門,敞迎各處的賓朋。
錢雄風負責這次舞會的安全工作,對于他來說卻是輕車熟路,警力布置得條條是道,令張賢無處可挑,不由得對這個錢營長刮目相看。王金娜是這場舞會的策劃者,她本就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十分懂得交際,與她在一起倒是讓張賢省卻了不少的心。面對如此的場面,田秀秀就有一些不知所措,雖然已經在軍統中工作了兩年,卻并非拋頭露面,雖然她也十分興奮,但還是缺乏交際的經驗,便是連個客套話說出來也有些結結巴巴。王金娜知道,如果以后張賢真得不去打仗了,一直在武漢當這個警察局長的話,這種新生活方式還是要適應的,所以并沒有取笑田秀秀地土氣,而是耐心地向她說明,怎么樣接待客人,怎么樣來與人跳舞,怎么樣去與別人家的太太聊天、說閑話。小虎交給了保姆來帶,倒是可以不用擔心。
最早到場的人是十八軍的幾個團長和營長,這個時候十八軍的家屬們也被接到了武漢,而王金娜與田秀秀也在家屬區生活過,所以跟這些官太太們比較熟悉,也就沒有那么多的拘束,大家倒是很高興。而這些官太太們,雖說頂著個太太的名聲,但其實有許多的人是從鄉下過來的,很多人也沒有見過世面,張慕禮的老婆葉大姐就是如此。張慕禮的老婆原是他在上軍校前家里就給訂好的,在結婚前還不認識,從軍后張慕禮回了一趟家,家里人硬是讓他娶了這位在當地很有賢名的女子,張慕禮也只能服從這場包辦的婚姻。不過,結婚后,張慕禮與葉大姐并沒有在一起生活過幾日,張慕禮便一走了之,隨著部隊東征西討,沒有定所,也只是偶爾往家里去一封信。葉大姐為張慕禮育有一女,在家替他伺奉父母,直到兩位老人一齊去世。張慕禮回家奔喪,這才把這位還不是很熟悉的老婆接了出來,那個時候,張慕禮已經是一個營長了,十八軍也正駐守在三斗坪,所以葉大姐也就成了十八軍的隨軍家屬。葉大姐此后又為張慕禮生了一個兒子,這讓張慕禮喜出望外,于是也就踏踏實實地一心只想著過好日子。葉大姐也是被張賢最后一批從萬縣的十八軍后勤處接到武漢的家屬之一,那一批被張賢接過來的還有王元靈和徐海波的家屬。
跟這些十八軍的家屬們在一起的時候,田秀秀還可以找到自己的位置,但是隨后到場的卻是行營中個高級長官及其眷屬,就讓田秀秀有些自行卑微了。好在王金娜也算是一個人物,郭萬夫婦也到場幫襯。這些大官的老婆們都是見過大世面的,有些人還參加過**里舉行的舞會,那些舞會上還經常有外國政要出席,所以她們也學得了幾句英語,張嘴便蹦了出來。這也難怪,這個時候的國民政府都是唯美國的馬首是瞻,對西方推崇倍至,只是到底是些官太太,沒有誰有王金娜那樣的學識,也沒有誰真能夠說得了一口流利的英語,當王金娜當真得用英語來回答時,這些官太太們也只剩下了目瞪口呆,這才知道這個面前的警察局長的太太原來曾留過洋,是國府中屈指可以數過來的醫學碩士,于是,再沒有一個太太敢于自作聰明,顯示優越了。
韓奇也帶著自己的老婆過來,以他與張賢的交情,不到場是說不過去的。在韓奇之后,呂奎安也來了,可是張賢并沒有通知他,這個小子還責怪著張賢為什么沒有給他發送請柬,并帶了一幅宋代的古畫來作賀禮。在這些人之后,二弟張仁的部分空軍界的朋友也過來,這些人張賢也基本認識,在昆明的時候就已經是朋友了。那個紅頭發美國飛行員的邁克趕來湊熱鬧,同時還帶來了幾個美國人。
一下子來了這么多的人,讓張賢和王金娜都有些忙不過來了,兩個人使出渾身的解數,招待著這些讓他們嘆為觀止的賓朋。直到舞會正式開始的時候,一切才步入了正軌,看著大廳里已然翩翩起舞的人群,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這才長出了一口氣,卻再沒有力氣想要跳上一曲了。
驀然之間,張賢發現人群中忽然有一個人影一閃而過,這個人影讓他如此熟悉,又讓他一時又想不起來,正詫異間,卻見呂奎安走到了一位身穿白色旗袍的少婦面前,恭敬地請著那個女人出來跳舞。這個少婦起身接受了邀請,可是在她一轉頭之間,張賢看清了她的面容,不由得吃了一驚。
張賢三步并作兩步地來到了門房,在這里是熊三娃和他三弟張義在負責放入這些進來的人,同時也負責統計工作。
張賢把三弟張義叫到了一邊,問著他:“老三,你是不是讓馮玉蘭也來了?”不錯,張賢剛才看到被呂奎安請去跳舞的人,正是馮玉蘭。
張義眨了眨眼睛,沒有否認,卻調皮地一笑,對他道:“大哥,玉蘭姐也是你的老朋友呀,她也想來見見世面,不行呀?”
張賢的心往下一沉,聽三弟的話,很顯然就是他曾經擔心地一樣,與**并沒有真正的斷絕關系。當下咬了咬牙,又問著:“好吧,老三,現在這里只有你我兄弟兩人,你不要再瞞著我這個大哥了,你是不是根本就沒有離開過**?是他們派過來的?”
“哥,你問得這么清楚做什么?你不是希望我能呆在你的身邊嗎?如今我們兄弟已經在一起了,其他的事情你就不要亂操心了!”張義很是體諒地道。
張賢又是急,又是氣,卻又無話可說,半天才道:“好吧,我是你的大哥,你也要替我和你二哥想一想,如今我是武漢的警察局長,你二哥也是空軍的一個中隊長。雖然說現在國共在停戰之中,但是暗戰還是在進行之中。我知道你根本沒有丟棄你所信仰的那些東西,只是既然現在我們三兄弟能夠在一起,你就不要做出對不起我們的事來。我們走到這個地步來都是不容易的,是從槍林彈雨中過來的,我可不想因為你,把大家都搭進去?!?
張義笑了笑,滿不在乎地道:“大哥,看你說的,我再怎么也不會出賣你和二哥的,畢竟我們是親兄弟!”
聽他如此一說,張賢才放下了心來,卻又問道:“那好,你告訴我,馮玉蘭來到這里有什么目的?”
張義沉思了一下,道:“好吧,我就老實跟你說吧,她并沒有什么目的,她只是想借你這個機會,認識認識一下如今武漢的這些軍界、政界、警界的首腦,還有特務頭子。呵呵,大哥,你的面子真得是太大了,整個武漢各界,都有重要的人物來參加,不知道還有多少人想來卻來不了呢!”
張賢一陣苦笑,他心里非常清楚,不是他的面子大,而是郭參謀長的面子太大了。
“老實告訴我,是不是馬文龍此時也在武漢?”張賢這樣地問著張義,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就有了這種預感。
張義怔了怔,又是一笑,道:“大哥真是好聰明,不錯,馬大哥現在就在武漢!”
“哦,他如今在哪里?”
張義微微一笑,告訴他:“就在這里!”
張賢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