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很深了,雨不知道什么時候悄悄地下了起來,這個春天里也是奇怪,連點雷聲,連條閃電都沒有,白天還陰沉沉的,直到這么晚了才下起來。
在沙沙的春雨聲中,只聽到士兵們齊齊的腳步聲,在昏暗的路燈之下,顯得沉重而要匆匆。張賢穿著雨衣,等在碼頭的入口處,一輛轎車停在了碼頭上,早有人打著傘迎接那車上下來的人。張賢迎著那輛車而去,從車上下來了四個人,為首的是原十八軍的軍長胡從俊,此時的十八軍正在整編之中,被稱作整編十一師。在胡從俊的陪同之下,一個身材中等,體型微胖的將軍,在黑夜里披著個將軍氅,也看不出他領章上的星花,但很顯然這也是一位將軍。后面的兩個人,顯然是他的隨從。
“是張賢嗎?”胡從俊遠遠地看著走過來的張賢,這樣地問著。
“是!軍長!”張賢一邊走,一邊回答著。
“呵呵,不要再叫我軍長了,我現在是師長!”胡從俊糾正著張賢的答話。
不等張賢回答,那個被他陪同的將軍卻用同委員長一樣的口音笑道:“胡老弟,你這個師長其實比我這個軍長一點不差呀!”
胡從俊卻一本正經地道:“師長就是師長,軍長就是軍長,不一樣就是不一樣!”
這個將軍指著他笑了起來,道:“胡老弟看來并不愿意被整編呀!”
胡從俊道:“整編之事是國家的決定,我等軍人只能聽從委員長命令,哪有愿不愿意的!”
這個將軍大笑了起來,同時贊道:“說得好呀,我們這些當兵的,就是要以服從為本。呵呵,如今你只是先行一步,我們第五軍隨后也會被整編的。”
聽他這樣一說,張賢隱隱知道這個將軍是誰了。
“張賢,這是第五軍的邱軍長!”胡從俊向著走過來的張賢介紹著。
張賢立刻向這位早已聞名的邱雨青軍長敬了個禮,對這位抗日英雄肅然起敬。邱雨青是黃埔二期的學員,參加過北伐戰爭,從德國陸軍大學畢業后,回國正趕上了抗戰爆發,于是參加了淞滬會戰和南京保衛戰,在南京保衛戰的時候被日軍俘虜,但是卻沒有暴露身份,逃出來后,任陸軍第二百師的少將副師長,后又任新編第二十二師的師長,并參加了桂南會戰,血戰昆侖關,取得了一次來之不易的大勝。在組建遠征軍的時候,他被任命為第五軍的軍長,兩次出征緬甸,戰功赫赫。
邱雨青也給張賢還了一個禮,卻問著身邊的胡從俊:“這位是不是就是那個血戰常德,后來又在湘西大顯身手的我們國軍中最年青的團長張賢呀?”
“正是他!”胡從俊點著頭。
張賢卻有些不好意思,沒有想到自己的名字還能傳到這位邱軍長的耳朵里。
“呵呵,當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呀!”邱雨青這樣地贊道,同時又有些不解地問著:“我記得我們的小團長不是七十四軍的嗎?胡老弟,你怎么挖過來了?”
胡從俊尷尬了片刻,還沒有答話,張賢便接過了話去:“鈞座也許不知道,其實我原來就是十八軍的十一師出來的,后來才去的七十四軍,如今回來,也算是回家了!”
“哦,是這樣!”邱雨青點了點頭,卻又問著他:“你如今在整編十一師里任何職呢?”
張賢看了眼胡從俊,一時不知道怎么回答。
胡從俊笑了笑,告訴這位軍長:“張賢剛剛從陸大畢業,而十八軍正在整編之中,具體的職務還沒有安排,他現在被行營任命為武漢的警察局長,負責地方治安工作。只是這些都是暫時的,一旦十八軍整編完畢,我還是會把他要回來的!”
聽到胡從俊的答話,張賢有些不安,他倒是愿意胡長官把自己就這么忘記掉,不再回十八軍里。
邱雨青笑了起來,對著張賢道:“你一個陸大畢業生,怎么也是一個少將軍銜,當個警察局長,卻有些大材小用了。呵呵,要是你愿意的話,可以來我們第五軍,怎么也可以給你一個師旅長來當一當的!”
胡從俊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來,不滿意地道:“老兄,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在我的面前挖我的墻角,你也太卑鄙了些吧?”
邱雨青哈哈大笑了起來,指著胡從俊道:“胡老弟呀,看你急了不是?我只是跟你說笑呢!便是我挖你的墻角,只怕陳長官也不干的!”
“你知道就好!”胡從俊也笑了起來。
兩人又說笑了一回,胡從俊問著張賢:“已經走了幾艘船了?”
“兩艘!”張賢告訴他。
兩人都點了點頭,邱雨青對著胡從俊道:“胡老弟,我也要上船了,我們后會有期吧!”
“后會有期!”胡從俊也向他告別。
看著邱軍長馬上要登船了,張賢終于忍之不住了,不由得脫口而出:“邱軍長,我有件事想問您一下!”
邱雨青轉過了頭來,望著他,問道:“小團長還有什么事?”
張賢聽他這么叫自己,忽然有一種十分親切的感覺,于是便少了幾許的拘束,當下笑了一下,問道:“邱軍長,我有一個同學叫莫云天,在第二百師里當團長,我很想見一見他,不知道他來了沒有?”
“莫云天?”邱軍長愣了一下,仿佛對這個名字有些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