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從俊見到張賢的時候,才發現這個整十一師里最英俊儒雅的團長已然象變了一個人,幾日不見,他的人已經瘦下去了一圈,一頭亂蓬蓬的黑發搟氈在了一起,滿臉的污泥,混在粗硬的胡子渣之間,映襯著臉上的那道傷疤尤其明顯,就仿佛是一個匪徒一樣得彪悍卻又令人恐懼。遠遠的,他的人還沒有靠近,便有一股濃烈的汗臭,直刺入鼻,這味道中應該還夾雜著干透的血腥。他的衣服也早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渾身上下除了沾滿風干的泥水與污漬,四處還有很多的破洞,有的地方已經成了條狀。
面對自己手來的愛將,此情此景,胡從俊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說些什么話來安慰他。
“師長,我對不起你,把三十二團打沒了!”張賢一語說出來,已然是潸然淚下。
胡從俊也相對無,他已經從先期突圍出來的三十二團其他人那里聽說了整個戰斗的過程,他們也抓了兩百多名共軍的俘虜,從這些俘虜的口中,胡從俊得知,進攻張鳳集的并非是共軍的普通部隊,而是**的主力精銳,共動用了兩個縱隊十多個團,而張賢憑著一團之力,能把仗打成這個樣子,支撐了四天四夜,只怕在整個國軍里,也沒有人可以做得到。
“張賢,你打得很好!”胡從俊到這個時候,才由肺腑之中贊賞地說了這么一句,也算是對他的肯定。
張賢擦了擦自己的淚水,向他解釋著:“師長,要是王江的第一營不私自突圍,我們也不會損失這么多的人。敵人從那個缺口突破進來,將我們分割成和數塊,所以才造成了我們人員的大量傷亡!”
“嗯,這個王江我已經把他解職查辦了!”他說著,對著身邊的副官命令著:“你去把王江給我押上來!”
這個副官答應著,走出門去。
張賢卻是覺得非常后悔,對著胡從俊道:“師長,這一切都是我的過錯,要不是當初我向您提議讓王江來代理這個第一營的營長,或許不會有今天的慘局!”
胡從俊卻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渾不在意他渾身的味道:“張賢,這世上沒有人能夠先知先覺,大浪淘沙,只有經過了艱難地磨礪,才可能知道一個人的能力與否。王江是你的同學,在當時的那個情況之下,你不提他難道還會有更合適的人選嗎?”
張賢沉默了,看來,胡師長對自己是十分了解的,也能夠原諒自己的失誤。只是他還是有些心有不甘,當初在鄂西會戰的時候,王江便有過自殘避戰的行為,他當時便是念在同學一場的份上,沒有上報,也沒有深究。原以為經過了抗戰的洗禮,怎么來說,王江已經有所改變,卻沒有料想到,他還會在關鍵的時候,為了保命,他還是棄下了自己的戰友不顧,這根本是本性難移。而作為一團之長,張賢早就應該想到這一點,卻又因為同學的關系,把如此重要的職位交給他,這不能不說是自己的一個嚴重失誤。
“對了,有一件事還要告訴你!”胡從俊忽然想起了什么,這樣告訴他道。
“什么事?”
“就是被你解職的原第一營的營長尹劍!”
“尹劍怎么了?”張賢忙問道。
胡從俊嘆了一口氣,告訴他:“尹劍被關押在十一旅的旅部里,但是在共軍對十一旅發動襲擊的時候,在混亂中被他逃走了,他可能已經投向了共軍!”
張賢愣了一下,尹劍也是最早跟著他成長起來的一名優秀的作戰指揮員,雖然他早就懷疑尹劍跟**之間會有瓜葛,但還是希望這不是真的,還是希望向尹劍自己說得那樣,他只是一個受到黃新遠影響而動搖的人,只是在這個時候,尹劍的出逃,等于就是自認了自己就是**,便是他有再大的冤屈,也無需再查了。
正說之間,那個副官已經押著王江走了進來。
一看到王江,張賢便有些怒氣,但是礙于師長的面前,卻不好發作。
王江抬起頭,看到狼狽不堪的張賢,流露出了一種深深的愧疚,不敢再與張賢的目光對視,悄然地低下了頭去。
“王江,見到你的團長,你有什么要說的嗎?”胡從俊扳著臉問著他。
王江一臉的怯色,唯唯唯諾諾地搖了搖頭。
“按軍法,你臨陣脫逃,致使三十二團遭受重創,應該槍斃!”胡從俊如此冷酷地告訴他。
王江不由得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失聲痛哭起來:“師長,我……我知道錯了,請您高抬貴手,饒我一命吧!師長……”
胡從俊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來,看著王江的這副樣子,越發得厭惡起來,憤怒地道:“我們十一師還從來沒有出過你這樣的軟骨頭,王江,你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哪怕你有那么一點的硬骨頭,三十二團也不至于會被打成這樣!”
王江此時也是悔恨交加,他現在最關心的還是保命,抬頭間便看到張賢站在旁邊默默地看著自己,便以膝代步地來到了他的面前,嗄聲懇求著:“張賢,我對不起你,但是我們到底還是同學一場,無論如何,還請你在師座面前替我說點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