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一個令人坐臥不安的時刻,在沒有得到確切情報之前,張賢只覺得這顆心都要被揪出來了。同樣,在胡從俊的身邊,他也可以感覺到胡師長也是全然的一付心緒不寧,相比較而,他的壓力要比張賢大了許多,畢竟是一師之長,所有的決定都是由他作出來的,哪怕錯了一步,換來的可能就是千古的悔恨。
搜索隊早就派了出去,胡從俊接受了張賢的建議,對蒙陰城的東面與南面進行了重點的偵察,同時也沒有敢放松對西面的查探,相對而,北面是來的方向,倒是沒有那么多的擔憂。
蒙陰,顧名思義,因處于蒙山之北麓而名。按中國古代的習俗,一般來說,地處山南水北的稱為陽,相反,山北水南的稱為陰。這是一座歷史比較悠久的古城,正處于沂河支流東汶河畔,兩邊是連綿的山脈,中間是這條河水沖出的谷地,倒是成了臨沂與新泰間交通的要沖,清時通往東南各省的九省驛道就是從這條谷地之中穿過,后修的公路也是從這個必經之地過去,而從此往東,還有一條穿山的的公路,沿著曲折的東汶河支流通向東面的沂水縣城,所以這里也是沂蒙山間的一處交通樞紐,成了兵家必爭之地。
正是因為知道蒙陰城此時的軍事價值,所以胡從俊在等待的同時,命令著整編十一師的三個旅加緊戒備,以不變應萬變,想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把這個地方打造成可攻可守的重鎮。
盡管消息閉塞,整編十一師在胡從俊的安排之下,卻沒有閑下一刻,按他的思想就是要先把自己的防御做好,以最保守的策略來對待此時已然不明的戰場。
就這樣在提心吊膽中過了一夜,第二天天剛剛亮的時候,便已經有了消息。陳大興帶著搜索隊近一個營的人從東面跑了回來,他卻給大家帶來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同時也帶回來了一個張賢和胡從俊都認識的人,這個人竟然就是此時已經升任為了整編七十四師師部參謀主任的蘇正濤上校。
見到蘇正濤的時候,胡從俊與張賢都萬分得驚訝,張賢與蘇正濤相識已久,而胡從俊也曾在沭陽的整編七十四師的師部里見過這個骨干,當時見到他的時候,他還是一個意氣風發、玉樹臨風的官長,可是這個時候再見到的時候,卻仿佛是一個乞丐,滿臉的泥污,渾身的衣服也破成了碎布,帽子早就不知去向,一頭烏黑的短發被塵土染成了灰色,只有腳下的鞋看著還是黑皮的模樣,不同于一個普通的士兵。
當看到了張賢,蘇正濤一雙無望而空洞的眼睛馬上閃起了精光,但是不久,卻又黯淡了下去,淚水滾滾而落!
胡從俊與張賢都仿佛是明白了什么,看他如此痛心的樣子,一時之間卻不知道如何追問。
“大興,你們是怎么救下他的?”張賢問著帶著蘇正濤過來的陳大興。
陳大興告訴他和胡從俊:“師座,團長,我們這隊搜索隊奉命往東搜索,路上看到了許多我們國軍還有共軍的尸體,很多地方的血跡都還沒有干。”他說著舔了舔嘴唇,不用他多作描述,張賢與胡從俊就已經想到了那個戰場之上的慘烈。
張賢遞給他搪瓷缸讓他喝了一口水,很顯然,陳大興也勞累緊張了一個晚上,肯定是粒米未進,滴水未沾。他端起水缸來,咕嘟嘟地竟然一口氣全喝了進去,然后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這才接著道:“我們很小心地從山林中過去,便看到了一隊共軍押著蘇長官還有幾個人往坦埠那里去了,所以我們便暗中跟著他們,一直跟到了坦埠村!”
張賢知道,坦埠是離著蒙陰城六十余里外的一個比較大的村鎮,位于蒙陰到沂水公路的中間,坦埠的南面就是孟良崮,整編七十四軍的進攻目標就應該是那個點。
“坦埠原來是共軍的后勤基地!”陳大興肯定地道:“雖然已經到了晚上,我們還是看到了很多進進出出的共軍,還有許多的傷員也被送到了那里,四周的警戒也非常得多,所以我們一直暗伏在附近,等待著機會想突襲他們一下!”
“看來你成功了!”張賢已然知道了結果。
“是!”陳大興點了點頭,有些得意地道:“那些共軍根本就沒有想到我們會對他們突襲,呵呵,當時蘇長官正被從那里押了出來,而跟他同時被押過去的幾個人卻沒有出來,所以我就決定先救下蘇長官再說。于是就在他們剛剛出了鎮子,轉到公路上來的時候,我們便襲擊了他們,就這樣救下了蘇長官,同時還抓捕了他們數十個人,其中有一個看著可能還是個當官的!”
“哦?”聽他如此一說,胡從俊也來了興趣。
陳大興點了點頭,道:“我們的行動已經驚動了他們,所以我們得手之后,馬上回撤了下來,不敢久留,就是這么跑了一夜,總算是回到了蒙陰城!”
“好!”胡從俊大聲稱贊著,同時對著他道:“陳大興,這一次你的功勞是最大的,你先去休息一下,吃點飯,吃完后就去后勤部領兩百大洋,分給你的兄弟們!”
“謝謝師座!”陳大興笑著,嘴都快要咧到了后腦勺上去了,只將在門口守衛的熊三娃妒忌得要死。
陳大興去了之后,胡從俊又讓張副師長馬上去提審被陳大興俘虜的那些共軍,而在這邊,他還要聽一聽蘇正濤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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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正濤總算從震愕之中清醒了過來,在他看來,這幾日就象是在作夢一樣,仿佛是過了一生!
“從哪里開始說起呢?”蘇正濤的聲音已然十分沙啞,直到這個時候,他還在激動中,手里拿著胡從俊遞給他的一個紙煙卷恨命地抽了一口,渾身都在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