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著趙家集以北三十多里之外的朱口集,此時的劉興華已經沒有了在鹿村之時的坦然,相反,他顯得有些惴惴不安,雖然他的表情依然沉靜,卻無法瞞過熊卓然的眼睛。
這個黑夜過于平靜了,對于一直在與敵十二兵團交戰著的襄河縱隊與中野一縱來說,這么一個寧靜的夜晚,反而令人覺得壓抑難捱。中野一縱的王勇司令員也與劉興華一樣,難以入睡,于是來到襄河縱隊的臨時指揮部里,找老朋友劉興華敘聊。
襄河縱隊從北淝河沿線退將下來,馬上便轉入了澮河西線的阻擊陣地中,朱口集,就位于澮河的北岸,正處于南坪集與孫疃鎮之間,此時劉興華也熊卓然也剛剛從各部隊里巡視回來。
“怎么了,老王?是不是又睡不著了?”一見到王勇,劉興華經不住地先笑著問道。
王勇笑了一下,點了點頭,老實地道:“是呀,我是睡不著覺了,所以才會過來找你聊一聊!”
“好呀,我也正好想跟你聊聊天呢!”劉興華也笑著,與熊卓然帶著王勇走進了自己設在朱家祠堂里的指揮部。
幾個人隨便坐在了三張板凳之上,武小陽十分知趣地給每個人倒上了一缸子熱水,然后退出屋去,長長地打了一個呵欠。
“老劉呀,敵人如今已經到了我們的跟前了,黃維的指揮部就在趙家集,而十八軍作為他們的先頭部隊,也已經進駐到了蘆溝集,離著我們駐守的南坪集不過十五里路,呵呵,你說我怎么能夠睡得著呢?”王勇告訴劉興華與熊卓然,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你是害怕守不住南坪集?”劉興華一語道破機關。
王勇笑了一下,卻又嚴肅起來,一本正經地道:“南坪集肯定是守不住的,不僅是南坪集,可能這個澮河防線也頂多只能擋上他們兩天!”
劉興華笑了笑,卻點了點頭,意味深長地道:“老王呀,也許頂過這兩天,就是我們翻身的時候了!”
王勇愣了愣,有些不明白地問道:“老劉,你這話我聽著怎么好象有玄機呀?到底你從劉司令員那里得到了什么消息?”
劉興華還是笑著,卻道:“老王,劉司令員那里通報給我的消息,也都是通報給你的,怎么會獨獨給我吃個小灶呢?”
“那你這話是什么意思?”王勇追問著。
劉興華笑道:“這一次我們打得可是大仗,比上一次的豫東戰役還要大。華野部隊此時在徐州東面圍住了黃伯韜兵團,正在拼命要啃下那個骨頭;而我們中野各部隊也接到了堵住敵十二兵團北上救援的死令,這與以往很是不同,顯然**是要把這一仗打成一場決戰。算一算,如今華野圍住黃伯韜兵團到現在也有十天了,如果吃不下早就應該撤退了,我們也就不必要還在淮北地區與十二兵團層層設阻!想來,那邊的戰斗也打了那么久,這兩天應該就是最關鍵的時候,要么黃伯韜兵團被殲,要么華野與我們中野全部撤退!”
王勇點了點頭,劉興華的分析不錯,十天都要過去了,如果華野再拿不下黃伯韜兵團,那么這仗就很難打了,敵人各方面的援軍也會基本到位,便是中野部隊能夠阻住十二兵團的北進,而華野部隊又有多大的能力在殲滅黃伯韜的同時,還擋住徐州方向上的三個兵團呢?時間越是拖下去,對華野與中野來說就是越不利的,這兩天里,應該就會出一個結果!
但是,王勇又想到了一點,問道:“老劉呀,按你這么說,我們中野就應該拼盡全力跟這個黃維打一場阻擊戰,這樣才會可能徹底地令黃維斷絕北援**徐州的想法。呵呵,我有些不明白了,我們中野的幾個主力縱隊一直被劉司令員雪藏著,只有你、我兩個縱隊以及二縱和六縱的一部份參戰,讓人覺得劉司令員有保本的嫌疑呀!”
“呵呵,老王呀,你可是在說劉司令員的壞話喲!”邊上的熊卓然插嘴開著玩笑。
王勇愣了愣,卻是一本正經地道:“老熊呀,我可沒有說呀,我只是猜測!再說了,這仗剛一打起來的時候,劉司令員就已經跟大家說過了,這一次就是把我們中野打沒了,也要堅決保證完成配合華野的任務!”
劉興華笑了起來,卻是指著王勇罵道:“老王呀,虧你聰明一世,卻糊涂一時!你想想看,我們打得是阻擊戰,又不是沖鋒戰,要這么多的部隊做什么?只要把們把工事做得夠堅、防御搞得夠穩,就可以以最小的兵力來達到阻滯敵人的目的!”
“話是這么說,可是我們兩個縱隊還是被敵人攻破了渦河與北淝河的防線呀!”說到這里,王勇有些泄氣起來。
“可是,我們卻拖住黃維三天三夜,令他們從蒙城出來,只走了二十公里路!”劉興華卻是顯得非常滿足。
“這與上面的期望還是相差了很多呀!”王勇不由得道。
“上面的期望?”劉興華愣了一下,卻又笑了出來,指著王勇道:“老王呀,你想得太多了!你知道上面的期望是什么?我們這么打下來,正中了上面的下懷,哪里還會埋怨我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