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黎明時分，戰(zhàn)場上一片得寧靜，這是幾天來都從未有過的一份祥和，許多的戰(zhàn)士們橫七豎八地倒在寬大的壕溝之中，裹著沾滿泥土的棉襖，互相倚靠著，還在呼呼而睡。

徐小曼帶著小藍背著藥箱從戰(zhàn)壕里爬上來，乘著正在彌漫的朝霧趕往下一個連隊。

她們兩個是主動請求到前線部隊來擔任醫(yī)護工作的，于是被分到了第一團里。對于第一團，徐小曼很是熟悉，當初她就在這個團里擔任過火線的衛(wèi)生員。第一團的團長關(guān)山對于這兩個女衛(wèi)生員很是照顧，留他們到團的后方衛(wèi)生所里擔任醫(yī)護員，但是徐小曼卻執(zhí)拗地要求到戰(zhàn)線上去，并且理由十分充分：當初在尹劍當?shù)谝粓F團長的時候，她曾經(jīng)擔任過第一團前線的衛(wèi)生員，有著十分豐富的經(jīng)驗。無奈何，關(guān)山只得同意，問她們想去哪個營連的時候，不等徐小曼開口，小藍便已經(jīng)當先著喊了起來：“我們要去英雄的第一營！”關(guān)團長笑了笑，點頭答應了。

原本，關(guān)山要派一個通訊員將這兩個女衛(wèi)生員送到一營，但是此時第一團的人員也十分緊張，一時之間卻抽不出一個人來，徐小曼又不愿意多等下去，于是乘著早晨太陽還沒有升起的時候，只與關(guān)團長說了一聲，不顧別人的阻攔，與小藍一起沖上了火線。

第一團的團部是在張家莊，而第一營的卻是在離著張家莊以北五里之外的小許莊附近，那邊緊靠著被敵人占領(lǐng)的大許莊，可以說已然處于了戰(zhàn)場的最前沿。

從張家莊到小許莊的這段路程里，襄河縱隊已經(jīng)挖出了五道寬廣高深的壕溝，幾乎是不到一百米就有一道溝壑，而在每道壕溝之間，其實還有縱貫的交通壕，只是這些交通壕并非直線穿過，第一道壕溝與第二道壕溝之間的交通壕也許在東邊，而第二道壕溝與第三道壕溝之間的交通壕卻又到了西邊，再加上每道壕溝里都有亂七八糟橫臥著睡得正香的戰(zhàn)士們，所以這種行進便顯得非常得艱難。徐小曼與小藍都不愿意攪醒戰(zhàn)士們的好夢，所以最后決定還是爬上壕溝，從地面上俯身直沖過去，這樣還可以節(jié)省時間。

當兩個人已經(jīng)快到最前沿的第一營陣地的時候，徐小曼和小藍忽然聽到了一種機器的轟鳴之聲，兩個人都怔了一下，不由得同時抬起了頭來，可是早晨的霧還沒有散去，敵人的飛機不可能這么早出動的；再說，這聲音也并不象是從天上傳來的。機器轟鳴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大了起來，這個時候已經(jīng)可以聽到那聲音的方向，正是北面大許莊那邊。

“是不是敵人又出動了呀？”對于初次來到火線的小藍來說，不由得緊張起來，這樣怯怯地問著。

徐小曼側(cè)耳傾聽著，雖然她不是一次地上過戰(zhàn)場，但是還從來沒有聽到過這種聲音，不由得又站直了身體，來到了處較高的地方惦著腳向北面聲音傳來的地方望去。天雖然早已經(jīng)大亮，前面依然飄蕩著一些薄霧，并沒有被太陽驅(qū)散。驀然，薄霧四散開來，前面出現(xiàn)了一輛滾滾而來的坦克，徐小曼這才猛然一驚。

“是敵人的坦克！”她大叫著，回過身來，沖著小藍喊著：“快跑！”

小藍稍一愣神，轉(zhuǎn)身就跑。徐小曼也緊隨其后，向離著最近的一個壕溝沖去。可是，也就在這個時候，忽然聽到一聲尖利的呼嘯之聲，那聲音由遠而近，“砰”地一聲在他們的附近炸裂了開來，塵土紛紛而起，很快便聞到了一股刺鼻燒焦的味道，也不知道那發(fā)炮彈擊中了什么。

小藍已然成了驚弓之鳥，慌無擇路地亂跑起來，徐小曼急得在后面大聲地呼叫著：“快跳到戰(zhàn)壕里！到戰(zhàn)壕里去！”

小藍這才如夢方醒，此時他已然沖到了壕溝之前，不及細想，也不管壕溝里面是什么，縱身跳了下去，卻聽得“哎喲”一聲，顯然她壓到了別人的身上。

徐小曼也急忙往那邊奔去，可是身后卻傳來了“轟”地一聲響，那是緊追而來的坦克打出了一發(fā)炮彈。但是，在這發(fā)炮彈還沒有來得及到達她的身邊，也就是在這千分之一秒的時間內(nèi)，邊上的一個土堆之后，一個人影驀然沖出來，只一撲，已然抱著她滾到了壕溝里，兩個人重重地摔倒在地，耳聽著那枚炮彈拉著刺耳的聲音從頭頂之上飛過，在不遠處爆炸開來。

還沒有等徐小曼看清這個救下自己的人，卻已經(jīng)聽到了一個十分熟悉的聲音在嚴厲地訓斥著：“你們是怎么回事？在這里亂跑？”

徐小曼仔細看時，抱住自己的不是別人，正是一營的營長張義。

這個時候，張義已然從地上爬了起來，正了一下自己的帽子，正對著她怒目而視。而在他們的旁邊，許多的戰(zhàn)士已然嚴陣以待，站在作戰(zhàn)壕的邊緣，舉槍瞄準了北面的來敵。在不遠處的壕溝里，小藍正騎在一個人的身上，顯然剛才她跳下來時壓到了那個人。

“張義！”徐小曼不由得驚喜地叫了起來。

張義此時也看清了徐小曼的臉，臉上的怒氣不由自主地消退了下去，卻依然皺著眉頭，有些責怪地問著她：“你跑過來干什么？”

看著張義生氣的樣子，徐小曼卻有些委屈，還是老實地回答著：“報告營長，我和小藍是分到第一營來的衛(wèi)生員！”

張義愣了一下，不由得自自語地：“團長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怎么派了兩個女的來了！”

“女的怎么了？”聽到張義的話，徐小曼不由得也不快了起來：“告訴你，我也在火線上搶救過傷員、抬過擔架！”

張義怔了一下，馬上想起當初在象河關(guān)，隨著尹劍與整編十一師交戰(zhàn)時的情景，那一次徐小曼也在戰(zhàn)場之上，他們兩個人險些同時成了敵人的俘虜。

小藍也已經(jīng)從那個人的身上爬了起來，那個被她壓住的人這才坐將起來，卻是幽默地開著玩笑：“我以為自己中了炮彈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