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宋明亮看清了熊三娃的臉,不由得一股急火攻心而上,一句話沒有說完,便栽倒在地,昏迷了過去。
三個人面面相覷,張賢走過來看了看宋科長,對著還在發著愣的陳大興道:“他昏過去了!”
陳大興點了點頭,一時之間,卻不知道說些什么。
“快走吧,晚了就出不了村了!”熊三娃已經急不可奈了起來。
當下,三個人辨清了方向,熊三娃在前,陳大興在后,往村子的西口而去,這里離著那個村口比較近。
可是,當他們還沒有沖到村口的時候,便聽到了一個嘶心裂腹的哭喊聲:“我的兒子!我的兒子還在里面!……”只見一幢熊熊燃燒的院子里奔出來了兩個人,其中一個是身著灰色解放軍衣服的女兵,他的左臂上還別著一個白色的紅十字袖章,應該是一位醫護人員。而另一個是淚如雨下,穿著破爛的藍色印花布棉襖的本村婦女,這個婦女的懷里還抱著一個周歲大的嬰孩,正被這個女兵連拉帶拽地拖出了院子。
“你兒子不是在你的懷里嗎?”這個女兵一邊將這個婦女拉出危險的火海,一邊急切地提醒著這個母親。
“這是我的侄子,不是我的兒子,我兒子還是屋里睡覺!”這個母親大聲地、急急地告訴著這個女兵,可是已然無法走動,癱軟在了地上。
那個女兵怔了一下,毫不猶豫地再一次返身進入了火海之中。
熊三娃、張賢與陳大興正從這里經過,熊三娃并不覺得怎樣,飛跑過去,但是張賢卻遲疑了一下,正與這個不知所措、懷抱嬰兒的母親雙目交織,這個母親見到有人過來,便仿佛是看到了救星一樣,也顧不得這是穿著國軍軍服的俘虜,一把便拉住了他,不自覺地跪倒在了地上,一邊痛哭流涕著,一邊苦苦哀求著:“救救我的兒子!救救我的兒子!……”這聲音已經是痛入了心扉。
“怎么辦?”張賢的頭腦在不停地旋轉著,這種時候正是人生的一個關口,或許自己可以將這個母親的兒子救出來,但是機會卻往往是一逝而過的,到時只怕真得沒有時間逃走了。
“救救我的兒子!救救我的兒子!……”這個母親只會說這一句話了,越發得拉扯著張賢的衣服緊了。
陳大興也停下了腳步,顯然他也在跟張賢一樣,做著激烈的思想斗爭。
“快走呀!”熊三娃在轉過頭看著兩個人發愣的樣子,不由得催促了一聲!
驀然,張賢如同醍醐灌頂一樣,驚醒過來,卻沒有聽從熊三娃的催促,而是掙脫了這個母親的拉扯,轉身沖進了這個熊熊燃燒的院落里。
陳大興愣了一下,也跟在他的后面沖了進去,熊三娃怔了怔,不由得也返回了身來。
院子里,已然是一片得火海,濃烈的汽油彈味道直嗆人的耳鼻。火海里,張賢已經聽到了孩子的哭叫之聲,他捂著口鼻,向聲音的出處摸去,他知道救人比救火還要緊迫,所以盡量地屏住了呼吸,迅速地沖進火海里。雖然是緊跟著張賢沖進院子里的,可是陳大興卻沒有忘記先做一下自己的防護,等他做完再找張賢的時候,已經失去了他的影子。
這個院子與村莊里的許多院子一樣,里面堆滿了可燃物,有柴禾、有玉米秸、有棉花桿,還有枯樹枝,這里的老百姓為了生火,渡過寒冷的嚴冬,一直在不停地收集著一切可以燒火的東西,又全部堆放到自己的院子里,卻很少有人考慮過一旦遇火又會怎么樣?凝固汽油彈的炸裂,無疑就是點燃了一個久待的火藥桶,烈火瞬間沖上天際,再也無法撲滅。
張賢摸到了屋子的門口,腳下不由得一絆,險些摔倒,彌漫煙霧里,他什么也看不見,卻聽到了一個微弱的聲音在告訴他:“把孩子抱出去!”還沒有等他明白過來的時候,一雙孱弱的胳膊已經送過來了一個兩歲多大的孩子,這個孩子剛才還在啼哭著,這個時候卻全無了聲音,也不知道是昏過去了還是死了。
張賢接過了這個孩子,急急地問著:“你呢!”
這個人猛烈地咳嗽著,然后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別管我,快走!”,不用想,這定然就是那個剛才沖進屋子里的女兵。
“你堅持一下,我馬上回來救你!”張賢說著,懷抱著孩子,轉身沖出門去,在沖出門的瞬間,他的帽子脫落了,身上、袖子以及頭發都沾上了火,他也顧及不得,在院子中間正遇上沖過來的陳大興,立即將手中的孩子遞給了他,叫道:“快把孩子抱出去!”說著,又返身沖回火里。
“你做什么去?”陳大興急急地喊著。
“里面還有一個人!”張賢大聲地告訴他。
陳大興沒有再問下去,抱著孩子轉身沖向院子的外面。
張賢又沖回了屋里,這個時候的火勢猛烈了起來,屋頂上的木梁、葦席以及屋內的床、帳、柜子、棉被等,幾乎所有的東西都燒將了起來,張賢憑著感覺來到了剛才接孩子的門口,果然摸到了一個人,只是這個人已經失去了知覺,他俯下身來,不顧一切地扶起了她,也不知道哪里來得一股邪勁,架著她連拖帶拉地沖出了屋子,耳邊已經聽到了熊三娃呼喚聲:“哥呀,你在哪里?”
“這里!”他答應著,往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已然不顧渾身的火焰。
熊三娃來到了張賢的跟前,幫著他拖著這個人沖向院外,院子里只聽到“噼噼啪啪”火燒之聲十分悅耳,并時不時的伴隨著木梁燒斷、屋頂垮塌下來的動靜,讓人聽著感到陣陣的心驚膽寒。
熊三娃拖著那個被煙霧熏昏的女兵出來,張賢也隨后跟著沖了出來,卻一頭栽倒在地,也跟著昏死了過去,火焰還在他的身上燃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