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賢愣了一下,望著徐小曼離去的背影,喊了一聲:“喂……”,但是徐小曼并沒有停下來,很快出了門,消失在了門外。
張賢拿著這條圍巾,苦笑了一下,試著用它遮住自己的半邊臉,然后又在脖子上繞了一圈,圍巾的一端正好搭在了胸前,不長不短。
周醫生又找到了張賢,卻是要跟他商量一件事,要他搬到樹林里的帳蓬病房里去,因為這個屋子要住進來另一個受傷不輕的解放軍傷員,而這個傷員據說也是一個戰斗英雄!
張賢只得無條件地離開了這間雖然簡陋,但是卻很寧靜地避難所,住進了四個人睡在一起的帳蓬里,再也沒有原來特殊照顧了。他知道,他的傷快好了,不久也該要離開這里了。
住進的這個帳蓬里,還有三個跟他一樣的輕傷員,一個是中野一縱的,一個是中野四縱的,還有一個是中野六縱的,此時的張賢已經成為了襄河縱隊汽車連里的俘虜兵,夏陽履行了自己的諾,給他帶來了一身解放軍的棉服,把他那件黃色的國軍棉軍裝帶走了,穿著這身灰布的中野軍裝,總算是是融入了解放軍里,不再有人對他側目相看,倒是避免了許多的不愉快。同一個帳蓬里的三個病友對于這個新進來的病友很是關切,對著張賢問長問短,問暖問寒,并沒有把他當成俘虜,只是張賢知道這個時候還是少說為佳,所以多的時候,他總是聽著別人說話,自己很少插嘴。
“你知道周醫生為什么讓你搬出來嗎?”那個中野一縱的傷員問著張賢,臉上卻帶著一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模樣。張賢知道這個叫做鄭龍的是一縱四團的一個營長,在當初的渦河黃莊之戰中身負的重傷,險些沒有死掉,如果他知道面前的這個人就是當初指揮國軍打下黃莊的十一師師長時,真不知道會不會把張賢掐死。
“周醫生說有一個重傷員要用那個病房。”張賢老實地告訴他。
鄭龍神秘地一笑,又問著他:“你知道那個重傷員是誰嗎?”
張賢搖了搖頭。
邊上的那個四縱叫做唐云的傷員連忙湊了上來,用著濃厚的山西話問著:“是誰呀?”
鄭龍把目光從張賢的臉上轉移到了唐云的臉上,卻依然保持著一種神秘,反而問著他身后的那個第六縱隊的傷員:“小廣東,你不想知道嗎?”
小廣東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有一搭沒一搭地道:“我不想知道!”
一聽到小廣東這么一說,鄭龍有些泄氣,但還是告訴大家:“這個重傷員可了不得,是華野縱隊的一個團長,我聽人說在青龍集那邊打杜聿明的時候,他一個團頂住了敵人五個團的攻擊,你們知道嗎?那些敵人被我們圍得急了,就象是瘋狗一樣,狗急跳墻,連續沖過了我們兩個團的阻擊陣地,要不是他帶著這個團緊急趕到,卡住了一個關口,只怕真要被這部分敵人逃走了!”
“他這么牛呀?”聽到了鄭龍如此一說,唐云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了欽慕的表情。
“他叫什么?”這一回,便是連那個裝作漠不關心的小廣東也忘記了裝相,圍到了近前來。
鄭龍白了小廣東一眼,卻是命令著:“小廣東,給我倒碗水來,我有些渴!”
小廣東自然明白鄭龍這是在故意要挾自己,雖然不高興,但還是拖著那條傷腿走到帳篷的另一頭,從水壺里倒出一碗水來遞過來,張賢替他接住,又送給了右臂還被打著夾板吊在胸前的鄭龍。
鄭龍用左手接過碗來喝了一大口,這才將碗放下,對著他們道:“這個團長叫做雷霆!你們聽,他這個名字,就是這么得響亮!”
“雷霆?”小廣東與唐云不由自主地跟著喊了一聲。
可是,當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張賢只覺得自己的心里一顫,也說不出來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那是一種又恨,又憐;又厭惡,又同情;又想遠離,可是又想接近的感覺,他忽然想起了那個風雪交加的夜晚,那個他帶著胡從俊殺出重圍的夜晚,以及在那個夜晚里殘破的玉皇廟……
“奇怪,他是華野的,怎么跑到我們中野的醫院里來了?”小廣東不由得又問道。
“你們笨蛋!”鄭龍罵道:“你難道不知道呀?我們這個醫院雖然不大,也沒有他們華野的醫生多,但是新近從武漢來了一個王醫生,這個醫生可是全中國都有名的,熊革命都快死了,還能被他救過來,他們華野醫院里哪里有呀!”
“哦!”小廣東這才恍然大悟。
唐云卻又皺起了眉頭來,經不住地道:“這就奇怪了,讓王醫生去那邊走一趟就是了,為什么還要把雷團長折騰過來呢?這多費事呀?萬一路上有個三長兩短的,可就不好說了!”
鄭龍看了他一眼,也點了點頭,卻又有些不滿的道:“我們這個王醫生是個女的,據說她丈夫還是國民黨的師長呢!她能給我們治病就已經很不錯了。我聽他們說,當時連陳老總都親自打電話來請王醫生過去華野走一趟,但是這個王醫生根本就不賣帳,她說她要帶著她丈夫的骨灰回家過年了,不想在這里多呆一天,要讓她幫做手術,那就把病人送到這里來。所以,真得是沒有辦法!哎!人家有這個本事,就有這個派頭!”
張賢只覺得自己的心一陣狂跳,每當別人提起娜娜的時候,他的心都會不由自主地狂跳起來。
“這個雷團長到底傷到了哪里呀?”小廣東經不住地又追問著。
“好象也是頭!”鄭龍告訴他們:“聽說也是被敵人的一個團長打中的,敵人的那個團長也是一個神槍手!”
張賢感到渾身一片寒冷,不由自主地裹緊了身上的棉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