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清脆的槍聲,驚破了寂靜的山路,同時也驚動了不遠處西崗鎮外一只由張義帶領著的正巡邏的解放軍,對于這些人來說,雖然戰斗還沒有遠離,但是在這個已然沒有戰斗的地方,聽到如此尖銳的槍聲,顯然是因為出了事。張義的反應只是稍微怔了一下,馬上帶著這個值勤的連飛快地沿著公路向槍聲響起的地方奔來。
而在張義之前,夏陽已經命令著張賢掉轉了吉普車的車頭,往回返轉而來,同時夏連長也緊緊地把住了手中的沖鋒槍,打開保險栓,以備遇敵后能夠當先的開火。張賢也有一些緊張,但是對于經歷過無數風浪的他來說,這也許只是一次意外而已。
吉普車終于轉過了這道山彎,只用了不到三分鐘,可是對于夏陽與張賢來說,卻覺得已經十分得漫長了。
出現在眼前的是夏陽不愿意看到的情象,剛才與他們擦肩而過的那輛吉普車,已然橫著拋錨在了大路的中間,這條大路繞山而過,一邊是樹林密布的大蜀山,而另一邊卻是一條與公路平行流過的小河,河岸邊長滿了一人多高濃密而枯黃著的草,又象是蘆葦,又象是茅草。
張賢開著車很快地便來到了這輛停下的車前,吉普車還沒有站穩,夏陽便迫不急待地跳了下來,一眼就看到了這輛敞篷吉普車上滴下的血,星星點點還正鮮紅。來到了車子跟前,便看到了那個司機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背倚著駕駛座的靠背,手里緊抓著一把半自動的卡賓槍,這把槍被他掛在了自己的脖上子,一動不動,仿佛雕塑。只是他的眉心處卻被打出了一個洞來,那個洞很小,那些血就是從這里濺出來的。
張賢也跳下車,來到了夏陽的身后,看了看呆若木雞的夏連長,對他提著醒:“他死了!”
夏陽渾身一顫,驀然發現坐在這個司機身邊的座子卻是空的,沈鳳起副師長已然不知了去向。
“沈副師長呢?”夏陽忍不住地叫了起來。
張賢的觀察卻要仔細得多了,已然看到了地上有幾滴血是往山上樹林中去的,當下道:“或許他跑掉了!”
“特務!這一定是狗特務干的!”夏陽恨得咬牙切齒,可是舉目四望,四周依然靜如止水,只聽到了風吹著樹葉在嘩嘩作響,更不見一個人影。
“如果是特務,他們好快的身手呀!”張賢也不由得驚嘆著。
“阿水,你在這里守著,我進樹林里去看一看!”夏陽產即立斷地道。
張賢卻有些擔心起來:“連長,你一個去太危險了,或許敵人就藏在樹林里呢!”
“怕什么?”夏陽白了他一眼,同時斬釘截鐵地道:“如今這里是我們的地盤,這些狗特務不過是過街的老鼠,我還怕他們?”
張賢的心里不由得搖著頭,這個夏連長的勇氣的確可嘉,但是頭腦卻過于簡單了。當下還是勸阻地道:“俗話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在這么短的時間里,我估計敵人還跑不了太遠,你這么追過去很危險,要不還是我跟著你一起過去吧!”
夏陽轉頭看了他一眼,又回頭看了看他們的車,馬上搖了搖頭,果斷地道:“于得水,我命令你在這里守著,不要把我們的車子丟了,我進樹林里去找沈副師長!”
張賢愣了愣,忽然發現原來自己的這個夏連長還是一個守財奴,他是生怕汽車被人偷走了,寧愿自己去冒險,也不愿意把汽車丟掉了。其實仔細想想看,就算是這個大路上會有人過來,又有幾個會開車的?便是會開車的人,又有誰敢在這種時候來偷他們的車呢?何況邊上的這輛車上還有一個死不瞑目的解放軍戰士。
已經不容得張賢多說,夏陽提著沖鋒槍象一頭敏捷的豹子,已經鉆進了山邊的樹林中。
直到這個時候,張賢才有機會仔細察看這輛被劫的吉普車,同時也察看著周圍的現場,他曾經擔任過武漢市的警察局局長,雖然破案并不是他的專業,但是還是接觸過,有一些經驗。這輛吉普車有十米多長的剎車車痕,也就是說這輛車是在行駛的過程中突然緊急制動的,肯定是前面發現了緊急情況,或者是什么東西穿過公路,或者那就是一個人。帶著這個疑問,張賢果然在吉普車的車頭不到一米的地方發現有從山上帶下來的幾塊濕泥巴,肯定有人穿過這條公路,才會引起這輛吉普車猛然的剎車。不過,疑問又來了,既然有人過來,為什么車上的兩個人還會猝不及防地遭受暗算呢?而看這個樣子,司機被打中,沈鳳起也帶傷逃走,這個刺客不可能只放了一槍,可是為什么他們只聽到一聲槍響呢?
來到公路的北側,張賢發現在草叢中丟著一擔柴,心下里馬上明白了過來。很顯然,是有人裝作樵夫的樣子,挑著一擔柴穿過公路,逼著吉普車緊急剎車從而熄火,而這個樵夫穿過公路之后,到了汽車的左前方,應該是在這個位置甩下柴擔子,同時拔出槍來,對著車上的人開槍。為了印證自己的猜測,張賢又仔細地察看了那個司機頭上的彈傷,以及這個司機面對的方向,果然就是左前方。那么,這個刺客的身手要多快,才能夠一舉打傷兩個人呢?而且只聽到一聲槍響?不用多想,這個刺客一定是經過嚴格訓練出來的神槍手,目的肯定是為了刺殺沈鳳起,按照軍統的一慣作風,象沈鳳起這樣臨陣倒戈致使整個兵團一敗涂地的將軍,定然是要除之后快的。此時軍統雖然已經不復存在,但是保密局卻是傳承了這個傳統。
張賢還在為為什么只聽到一聲槍響而冥思苦想,也在為這個刺客能幾乎是在同時打中兩個人而感到意外,試想他這樣的槍王都無法辦到。當他的目光盯視到了那個司機手里的沖鋒槍之時,然后就明白了過來,連忙走過去摘下了這把美制的半自動卡賓槍,已然在車座之下發現了一個退出的彈殼,他取下這把槍的直式彈夾,把里面的子彈退出來,只有十四發,少了一發,當下心里霍然明白,剛才他們聽到的槍聲,并不是那個刺客打出來的槍聲,而是這個司機打出的一槍。他重新把子彈裝進彈夾,再把彈夾裝上槍里,奇怪著這個司機都能夠在臨死前舉槍還擊,沈鳳起為什么沒有打出一發子彈,卻落荒而逃呢?難道他這個副師長連把手槍都沒有帶嗎?如是真得是這樣的話,那么他這個副師長當得也太瀟灑了,那就活該被人射殺!其實到這個時候,在張賢的心里,還一直痛恨著自己的這個校友!
遠遠地,張賢已經聽到了從山彎那邊傳來的雜聲,顯然有人向這邊急速地移動著。
驀然,張賢想到了一個問題,既然刺客是站在汽車的左前方,也就是公路的北側進行的暗殺,他還有必要再穿過公路逃往山那邊的樹林嗎?而且時間能夠允許他這么做嗎?從他們聽到槍聲,到直趕到現場,前后也不過兩三分鐘的事,這兩三分鐘又能跑個多遠?更何況要被他刺殺的對象沈鳳起已經先行地鉆進了樹林,他就不怕對方對他反戈一擊嗎?想到這里,張賢回身看了看河邊的這片比人還要高的草叢,馬上有了一種感覺:或許那個刺客就藏身于這片草叢之中!想到這里,他不由得驚出了一聲冷汗,如果真得是這樣的話,那么這個刺客便不可能如此從容地逃走,因為從這片草叢中沖出去,在兩三分鐘里是不可能逃過他和夏陽的目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