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王大虎是聽明白了,看著面前的這個他還很欣賞的于連長如此愧恨的樣子,不知道為什么,王大虎卻沒有一點兒的責備,他自己也是從戰場上拼殺中出生入死過來的,自然知道在那種戰場上是什么事都有可能發生的,許多的時候,很多傷員根本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甚至要求自己的戰友能夠補上一槍,以解脫他無法解脫的痛苦。很多的時候,人最可怕的并不是一死,而是那種痛入骨髓、卻又不能求死的痛苦,這種痛苦可能是肉體的,也有可能是精神的。實際上,王大虎自己也曾經歷過那種痛苦,卻不是體現在他的肉體之上,而是他的精神,那才是人最痛苦的時候。
見到王師長并沒有馬上說話,而是陰沉著臉,好象在想著什么問題,董杰政委走上前來,十分痛心地道:“師長,我們團里出現這種事,首先是我這個當政委的思想工作沒有做好,我請求組織處分!”他說著,又把目光投到了張賢的身上,接著又道:“至于于得水,我認為他這個連長是新提上來的,思想上還有些問題,所以我覺得他不適合當這個連長,應該撤下來,讓他好好反省反省。還有,夏營長也有責任,也要做下檢討!”
王大虎轉頭看了董杰一眼,臉上依然沒有一絲得表情,他側過頭看向了張義。
張義猶豫了一下,還是站了起來,十分堅決地道:“我不同意董政委的意見!”
“為什么?”王大虎問道。
張義看了張賢一眼,也有些激動了起來:“這是在打仗,這是在戰場上,不能用平常的思維來衡量這件事!我認為于得水做得沒有錯,如果換成是我,我也會這么做的!”
王大虎點了點頭,卻又問著張義身邊的曹爽:“曹副團長,你怎么看這件事呢?”
曹爽一聲苦笑,看了董杰一眼,道:“我同意張團長的看法,其實這種事情在戰場上也并不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當然,如果能救,我認為我們必須還是要先救戰友和同志,如果在可以救下這個同志的時候,于得水不去救,那就是他這個連長的失職,我覺得拉出去搶斃都行的。但是如今就事論事,被凝固汽油彈點著,那火根本就撲不滅,如果硬性去撲,反而會引起救護人員的二次傷亡。雖然這種決定有些殘酷,卻必須要這樣。這并不能說就是對同志、對戰友的絕情,我認為恰恰相反,任何一個頭腦冷靜的指揮員,都會作出這樣的決定的!”
曹爽的話顯然是打動了王大虎,他不停地點著頭。而這話對于張賢聽來,卻也如沐甘霖一樣得舒暢與溫暖,于是從這一時刻起,在不知不覺中,他對這個曾經的死敵的那份厭惡之心,全然丟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你……你怎么可以也這么認為呢?”董杰指著曹爽,十分得不快。
王大虎轉過身來,面對著董杰,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著他放下手臂來,這才語重心長地道:“董政委,我看這件事真得沒有必要這么來搞,你如此一搞,會把人心都搞散的!”
董杰怔了怔,一時之間竟然說不出一句話來,只能是暗暗地生著自己的氣。
聽到王師長說出這樣的話來,張義和夏陽終于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剛才兩個人還緊緊崩著的臉倏忽然地松弛了下來。
張賢卻如釋重負一樣,只覺得自己真得是身心疲憊到了極點,恨不能馬上躺下來,閉上眼睛好好的睡上一個覺。
熊三娃還在愣愣地看著王大虎,不敢相信這個王師長如此輕描淡寫地把這件事翻過去。
王大虎走到了熊三娃的面前,也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熊三娃,你真得是跟你們連長穿一條褲子的,就算是幫忙也沒有這么幫的,一切還是以實事求是來的好!”
熊三娃撓了撓自己的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走吧,你還在這里做什么?難道還要替誰來受過嗎?是不是這一次要輪到夏營長了?”王大虎開著玩笑。
立時,會場上剛才還緊張萬分的氣氛一下子松懈了下來,大家都被王大虎的話逗笑了起來。熊三娃只是做了一個鬼臉,拉著賀強等人,轉身飛快地沖出了這間小木屋子,沖到了大雪地里。
門再一次地關了起來,早有人給王大虎搬了把凳子,讓他坐了下來,他也不客氣,同時示意著大家都坐下來,然后對著張義道:“張團長,你們這個會還沒有開完吧?就別把我當成是你們的師長,我只是當一個旁聽的好了!你們繼續吧!”
張義點了點頭,重新整理起剛才的話題,接著討論著作戰中的細節問題。只是這個時候,大家卻都拘謹了起來,雖然王大虎說把他只當成一個旁邊的人,可是這并不是在演戲,大家卻沒有這么好的演技。_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