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的時候,也就是再一次行軍的開始。
在曹爽和張賢的帶領之下,第一連押解著七十二軍的俘虜再一次上了路。經過了昨天一夜的折騰與奔波,這一夜卻要平靜了許多,那些美軍俘虜似乎終于認清了形勢,越是往北走,就越是遠離了他們所謂的自由,再沒有鬧出什么花樣來。
那個叫做大衛(wèi)的中尉也沉默寡了起來,他放跑了湯姆,而湯姆的逃走,又令第三排里的戰(zhàn)士一死一傷,賀強把這份怒火全然發(fā)泄到了大衛(wèi)的身上,如果不是張賢阻攔,他可能已經死在了賀強的槍下了。
張賢走過大衛(wèi)的身邊,見他正裹緊身上的大衣,蜷縮成一團,倒在驢車之上,就好象是一個失去了生命的尸體??粗@個高大的家伙此時如此畏縮的樣子,張賢不由得有些感慨,戰(zhàn)爭真得不是什么好東西,它讓人瘋狂,讓人懼怕,讓人最終變得苦不堪,就算是默默地承受著,有時也無法擺脫這種令人窒息的壓抑;戰(zhàn)爭中所有的人都生活在恐懼之中,因為對死亡的害怕,所以很多的人都在做著從內心里來講,自己并不愿意做的事情。但是,死,也就是那么一瞬間,真正的死亡也許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卻是死亡來臨之前那段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恐懼,還有,就是看著別人在臨死之前的那一剎那痛苦的表情!
“你應該感到慶幸!”張賢如實地告訴著這個喜歡惹些麻煩的中尉:“如果你真得跟著那個湯姆逃跑了,那么這個時候,你可能已經死在了雪地里!”
大衛(wèi)抬起頭,看了看張賢,又低下頭去,沒有答話。
張賢進一步地說下去:“你以為就憑著你們這幾個人,便能夠順利地闖過無數的關口,回到你的部隊嗎?”他問著,卻又自己答著:“不要忘記你是身處何方?還有,你這條腿還能不能走得動?”
大衛(wèi)沒有回答,他是一個明白人,也無須要來回答,他非常清楚,如果真得從這個押解隊里出去了,可能就是如張賢所說的那個結果。在這個陌生的國度里,他這樣長相特異的西方人,根本就跑不脫**人的抓捕,而他實際的情況,也不允許在這里多拖延時日。湯姆說聯(lián)合國軍馬上就可以打過來,而他可能無法堅持到那個時候,便是在現在,他的頭都昏沉沉的,只怕又燒了起來。他想,他這一次真得是在劫難逃了,可能真得熬不過去了。
見到這個大衛(wèi)一直沒有答話,張賢說得也沒有了味道,不由得湊上前去看看這個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這一看才發(fā)現,這個美軍俘虜已經處于了昏迷之中,他不由得摸了下他的額頭,滾燙滾燙的,這說明他又一次發(fā)起了燒來。
“小馮!”張賢喊著衛(wèi)生員的名字。
衛(wèi)生員馮習連忙從后面走了過來。
“你那里還有消炎藥嗎?這家伙可能挺不住了!”張賢問著。
馮習道:“還有兩粒了,可是我們的同志還沒有藥呢!”
“給他一粒吧!”張賢命令著。
馮習卻搖了搖頭,告訴著他:“藥力不夠,只怕給他吃也是白搭!”
張賢想了一下,道:“給他一粒,能不能活過來,就看他的命有多大了!”說著,嘆了一口氣。
馮習愣了愣,點了點頭。
這一夜過于平靜了,便是連北風也停止了呼嘯,以至于曹爽都懷疑這會不會是暴風雪要來的前兆,會不會隱藏著某種未知的危險,所以他不由得強調著各個排長、班長提高警惕,做好隨時戰(zhàn)斗的準備。
張賢卻覺得好笑,大家也許是在戰(zhàn)場上呆得久了,回到這個大后方來,沒有了槍聲和嘶喊聲,反而覺得一切都有些可疑。想一想也是的,如今離著祖國越近,就應該越是安全,這也不正是他們這些志愿軍們走出國門、之所以在異國他鄉(xiāng)戰(zhàn)斗,想要得到的嗎?
天亮的時候,他們終于到達了**西北部的邊界城市新義州,從這里只要跨過鴨綠江大橋,就可以進入中國的安東市了,一來到鴨綠江邊,第一連里所有的人都不由得激動了起來,就仿佛是出游以久、馬上就可以回到家鄉(xiāng)見到爹娘的那種親切與急迫。
此時的鴨綠江一片的寧靜,寬闊的江面上已然失去了波濤的翻滾,這條河正在上凍之中,許多的河面上結上了冰,但是還并不能過人。從新義州到安東市有兩座橫跨鴨綠江的大橋相通,最早的一座建于一九零九年,一九一一年竣工;是由日本人建筑的,為十二孔的鐵路橋,中間還有一個可以開合九十度的臂梁,便于下面的船只通行。第二座大橋位于第一座橋上游不到一百米的地方,是始建于一九三七年,一九四三年啟用的新橋,這是一座公路和鐵路混和橋,上面是鐵路,下面是公路。
當張賢帶著第一連的人來到這里的時候,第一座老橋實際上已經在美國人的轟炸之中成了危橋,尤其是**一側,許多的地方完全開裂,只剩下光禿禿的幾個橋墩。而第二座新橋,由于橋的兩邊及橋上都有部隊駐守,架著防空高炮,那些美軍飛機不敢過于飛低,所以損傷并不大,便是有損傷,也很快被兩國組織人員修好。實際上,這個時候的這座橋,真得成為了中朝兩國咽喉,由中國境內開過來的軍用列車和汽車源源不斷地駛入**,同時也將志愿軍和各種物資帶了過來。
第一連押解隊在新義州得到了有關部門的接待,并且很快被安排著坐上了回程的火車,沒有用多長時間,便安全地通過了鴨綠江大橋,踏上了北岸的土地,真正的走進了祖國的懷抱之時。
在走下火車,到達安東車站的時候,很多人已經經不住自己的眼淚,一邊笑,一邊哭著,仿佛是從地獄里走到了天堂!其實,祖國,不管她是貧還是富,是弱還是強,在所有志愿軍的心目中,這就是一個天堂。
由于事前通過了電話,在押解隊到達安東車站的時候,就已經有干部過來接站了,這個負責人依然是敵工部的宋明亮,此時他還在安東處理七十二軍里的一些內部事務。實際上,所有對俘虜的工作,包括押解和審查,應該是由宋明亮來負責完成的,只是因為他并沒有來得及跟著入朝,所以才會滯留在安東。
車站里人來人往,大部分都是些軍人,還有許多的軍列不知從什么地方開過來,只在這個站上??科?,便又呼嘯著開往**方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