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與松下靖次郎見面,令張賢有些尷尬,但是他可以看得出來,松下靖次郎卻與他不同,反而還有些興奮。
這一次于長樂把他們的會面地點直接安排在了松下靖次郎入住的酒店,在正式談話之前,于長樂找了一個理由,先行地回避跑了出去,會客室里只有張賢和松下靖次郎兩個人。
“喝點什么嗎?”松下靖次郎當先地問著張賢,并且站了起來,走向了服務(wù)電話那邊。
張賢搖了一下頭,道:“不了,我不喝!”
對這個回答,松下靖次郎有些意外,他怔了一下,還是堅持著道:“喝點吧,話說多了也要潤潤喉嚨!”
張賢想了一下,只得道:“那就來杯茶吧!”
“那你喝什么茶呢?”
“鐵觀音吧!”張賢隨口說著。
松下靖次郎點了點頭,來到了服務(wù)電話前,拿起電話來,問服務(wù)人員要了一壺鐵觀音,然后又坐回到張賢對面的沙發(fā)里。
“呵呵,這么多年了,你還是沒有改變喝茶的習慣!”松下靖次郎沒話找著話,與張賢閑聊著。
張賢笑了一下,點了點頭,算是回答。
松下靖次郎又道:“我記得當年我們在湖南的時候,你喜歡喝的是君山銀針,怎么現(xiàn)在改喝鐵觀音了?”
張賢愣了一下,這么多年前的往事,松下靖次郎竟然還能夠記得這么清楚,想來,他對自己的確記憶深刻的。當下,他只得道:“那個時候我們是在湖南,君山銀針就是湖南產(chǎn)的茶葉,離著常德很近,所以肯定喝那個;如今我們是在臺灣,這邊產(chǎn)的茶多是鐵觀音,自然就改喝這個了!”他說著,又自嘲一樣地笑道:“我這個人就是比較隨便,喜歡入鄉(xiāng)隨俗,從不會挑三揀四,如果有茶就喝茶,如果沒有茶,那就喝水;呵呵,要是連水都沒有,忍著也沒有問題!”
聽到張賢這么回答,松下靖次郎也笑了一下,附和著:“是呀,我們當過兵的人,都有這種忍耐能力!”
對于松下靖次郎的這番話,張賢卻有著特別的記憶,他經(jīng)不住揶喻一樣地道:“是呀,尤其是你們?nèi)毡救耍棠土軓姡『呛牵氘斈昴隳軌蛟谖颐媲把b啞巴裝上那么長時間而不被我發(fā)現(xiàn),還讓我對你信任有嘉,這份忍耐能力我是自嘆不如的!”
松下靖次郎的臉紅了起來,明顯得聽出來張賢的諷刺,但是他并不以為意,只是淡淡地道:“其實呀,人都有怕死的一面,誰都想好好的活下來,我自然也不例外!有的時候,只要能夠活下來,別說是裝個啞巴,便是被人唾棄,指著鼻子罵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人活一世,就是要忍辱負重,只要是你相信將來一定會好起來的,那么,就算是受了那一點兒的苦,也真得會覺得值得了!”
張賢愣了愣,分明聽得出來他的感慨,想一想這個松下團長,的確不是一個普通的人,他能夠在被俘的時候裝啞巴,被圍的時候放棄抵抗選擇投降,在戰(zhàn)俘營甘受萬般得污辱而逆來順受,一直到戰(zhàn)后回到日本,如今卻來了一個咸魚大翻身,成為國會的議員,這其中的艱辛也酸楚也許只有他自己一個人知道。在想到松下靖次郎的這些往事之時,張賢又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剛才他還在嘲笑著松下靖次郎的作假演戲,而他自己又何嘗不是有著何等相似的經(jīng)歷呢?他自己又何嘗沒有跟松下靖次郎一樣,為了生存,為了生活而作過假,演過戲呢?
這個時候,服務(wù)員敲開門,送來了一壺泡好的茶,同時送過來的還有兩個非常精致的紫砂陶的茶杯,又問了問松下靖次郎還有別人吩咐嗎?這才退了出去。
兩個人都喝了一口茶,張賢并沒有覺出來有什么滋味,松下靖次郎地道:“嗯,不錯,這個茶還可以!”
張賢皺了一下眉頭,想要說些什么,但是張了張嘴,卻又停住了。他的頭腦里還在轉(zhuǎn)悠著怎么來跟松下靖次郎談工廠的事情,聽到松下靖次郎隨口說著,明知道這還是他沒話找話的客套之詞,當下也只得跟著應(yīng)道:“這茶味是不錯!”可是,說完,便覺得自己真得好假,他根本就沒有品出什么來。
看到張賢若有所思的樣子,松下靖次郎卻笑了一下,轉(zhuǎn)而道:“對了,張賢君,我聽于先生跟我講起,你新近接手了一家作汽車配件的工廠,是不是?”
張賢愣了一下,沒有想到他會主動地問出來,當下只得點了點頭,如實地道:“是的,我也很想與你們長田公司合作,所以……”他說到這里的時候,不由得停住了,這分明就是在求人,而且求的這個人正是他原來最為痛恨的一個仇敵。
“是哪家工廠?”松下靖次郎認真得問道。
“大華汽車配件廠,就是臺北郊外!”張賢老實地告訴著他。
“大華?”松下靖次郎想了一下,又問道:“是不是在淡水那邊?”
“對!就是那里!”
“呵呵,那家工廠我去過!”松下靖次郎一邊笑著,一邊點著頭,同時告訴著他:“我在臺灣也跑了幾個工廠,南邊有兩個,北面有三個,中部地區(qū)還有一個,也就是大華還稍微要好一點,但是這家工廠原來的老板似乎并不愿意進行擴大再生產(chǎn)!”
“如今我是這家工廠的老板!”張賢鄭重其事地道。
松下靖次郎看著張賢,沒有說話,也許是在考慮著什么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