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娜不由得一聲苦笑,對著他道:“是呀,小武過得是苦,他當過俘虜!可是,我們這些沒有當過俘虜?shù)娜四兀磕闳暹€是團長呢,還有熊雄的爺爺,他還是軍區(qū)的領(lǐng)導呢,他們過得就好嗎?呵呵,這是時代的錯,真得跟當不當俘虜?shù)臎]有關(guān)系呀!”
聽著王金娜這一段話,武小陽也呆了呆,的確是象王金娜說得這樣,并不是他一個人過得不好,而是很多人都過得不好,他一直將自己的不幸歸咎于熊三娃和王鵬,的確是沒有道理的事。
見到大家不再說話,王金娜卻有些感慨了起來,一本正經(jīng)地對著小虎和熊英、武解放道:“小虎、熊英、解放,我們這里面只有你們?nèi)齻€人是當兵的,而且你們還是干部,帶兵的人,如果將來你們真得要是上了戰(zhàn)場去打仗,真得就遇到了象你武叔叔遇到的那種事情,你們一定要好好地想一想,在彈盡糧絕之后,在任務完成之后,真得有必要帶著你們的同志跟著你們一起去赴死嗎?我是個醫(yī)生,在我們醫(yī)生的眼里,生命是最寶貴的。雖然氣節(jié)也很重要,但是真得和生命比起來,也不過是身外的虛名而已!你可以選擇犧牲,但是你卻不可以選擇讓那么多的人跟著你一起去犧牲,不可以讓那么多的家庭失去兒子、丈夫和父親!”
小虎與熊英、武解放三個人相互間對視著,盡然都面面相覷起來,王金娜的話與他們所受到的教育截然不同,但是似乎卻更有道理!
大年初一的一大早,小虎和熊英帶著各自的老婆孩子出門去給親戚朋友們拜年了,因為王金娜住的地方比較大,所以這兩家人都擠在了這里來住。年飯吃完之后,徐小曼帶著田衛(wèi)彪和小紅、熊雄一家、田衛(wèi)東一家以及武小陽一家人各自回了自己的家里,屋子里一下子清靜下來,令王金娜都有些不適應了。不過,沒過多久,大學里黨委書和和校長也帶著一幫同事過來向王金娜這樣的老教授、老專家們拜年,一上午過去也來了幾波人,讓王金娜忙得不亦樂乎,眼見著已經(jīng)快到了中午,已經(jīng)有半天沒有人來了,王金娜正準備作飯的時候,忽然門口又響起了敲門聲,同時還有人在大聲地問著:“這里的王醫(yī)生的家嗎?”
“是呀!”王金娜答著,連忙丟下手里的活,走出屋,同時告訴著來人:“門沒關(guān),快進來呀!”這大年初一的,進門的人一定就是過來拜年的人。王金娜都覺得有些好笑,想一想當年自己被打成右派的時候,一年都沒有幾個朋友敢到她家里來串個門兒的,如今聽到她已經(jīng)回到了武漢,而且當了軍醫(yī)大學的副校長,許多的平時關(guān)系并不是很好的朋友也跑了來向他拜年,這真得是映證了那句古話: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呀!
可是,當王金娜看到這個走進來的人之時,她剛剛迎到院子里的身形不由得呆立在了那里,愣愣地看著走進院門的這個人。這是一個中年的婦女,梳著干練的短發(fā),只是頭發(fā)已然有白發(fā)顯現(xiàn)了,不過在兩邊的鬢角各有一個黑色的發(fā)夾夾著耳邊的頭發(fā),把耳朵露出來,這兩個發(fā)夾也成了她身上唯一的裝飾;她的臉圓圓的,眼睛很大,不過歲月的風霜已然讓褶皺爬滿了她的眼角,她穿著一身干凈但是卻很普通的灰色女式中山裝,搭配著黑色的長褲,腳上穿著一雙黑色的女式帶拌扣的皮鞋。王金娜看清這個人的面孔時,覺得有些眼熟,只是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王醫(yī)生!”來人十分客氣地喚了一聲,她一進來就認出了王金娜。
“你是……?”王金娜努力地在回憶著。
“我是田春妮!”來人告訴著王金娜。
王金娜這才想了起來,恍然大悟一樣地叫著:“哦,原來是小田呀!呵呵,這么久不見了,你看我這記性!”她說著,連忙將田春妮讓進屋里,只是心里頭卻有些打鼓。她當然知道田春妮曾是張義的追求者,也聽說了如今她是董杰的老婆,董杰此時身居市革委會的要職,而田春妮也因夫得福,升任為了市公安局的副局長。一個女的,能夠當上一個市的副局長,已然令人側(cè)目了。只是王金娜有些不明白,她怎么會跑到自己家里來的呢?
“王醫(yī)生,聽說你回來工作了,我一直就想過來探望你,就是沒抽出空來!”田春妮向王金娜說著客套話:“呵呵,這不過年了,再不過來就真得有些沒有道理了!”她說著,又笑了一笑。
“呵呵,我們都是一個軍里出來的老戰(zhàn)友了,你沒有忘記我,我就很知足了!”王金娜也如此客氣地說著。
“是呀!”田春妮也有些感慨,如今七十二軍已經(jīng)被**軍委裁撤掉了,而七十二軍里的那些老干部們也是死的死,走的走,真得沒有幾個人可以聯(lián)絡(luò)得上的了,象她和王金娜還活著,還留在武漢的人也是屈指可數(shù)的。
說了幾句家長話之后,田春妮的臉上有些難堪,但是她還是對著王金娜道:“其實在來你這里之前,我先去了徐大姐那里,但是她對我有誤會,不見我!”
“哦!”王金娜應了一聲,她當然知道田春妮所指的徐大姐是誰,自然就是徐小曼,是她以前的情敵。而徐小曼之所以不愿意見田春妮也是有道理的,畢竟張義是被董杰害的,而當初田春妮也曾信誓旦旦的向她們說過會保證張義沒有事的,但是張義還是被判了刑。謊說一次還能夠讓人相信,如果說得多了,就沒有人信了。
見王金娜沒有再說什么,田春妮生怕她也會理解錯誤,連忙向她作著解釋,道:“你是張義和徐大姐的大嫂,我知道他們也是最聽你的話的,那個時候你去了五七干校,不在,所以很多的事我也沒有人可以講。如今你回來了,我希望你能夠幫我去向徐大姐解釋一下,是我家的老董對不起張義,但是他也是沒有辦法。不過他還是替張義擋了不少的事,講了不少的情。本來張義是要被判死刑的,也是他據(jù)理力爭,最終判了一個無期,后來又改成了十年。也許你們都不知道,那個案子連累了不少的人,七十二軍里就有五個人最終被判了死刑,你應該認識宋明亮吧?他就被判了死刑;還有二一五師的參謀陸凡,也是;還有一個副團長……”
“我想,我們一家真正應該感謝的人是你才對,不是你的丈夫董杰!”王金娜打斷了田春妮的話。
田春妮怔了一下,臉驀然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