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然很濃了,聽著外面沖天而起的喊殺聲在漸漸的平息,取而代之的是聯合國軍的炮火怒吼之聲,幾乎把一切的聲響都掩埋了下來,保羅這才悄悄地喘了一口氣,在不知不覺間,汗水已經濕透了他的內衣。他依然一臉平靜的樣子,不讓任何人看出他心頭的那一份疑慮。不錯,聯合國軍的實力就擺在這里,不是中國人可以比得了的,問題的關鍵是官兵的士氣,只要是能夠找回官兵的士氣,那么對于聯合國軍來說,就沒有什么打不敗的敵人了。當然,他也知道,一旦這個士氣還處于低落階段,就算是擁有再先進的武器,一切也將是枉然,士兵該逃還是會逃的,該跑還是會跑的,到那個時候可就不是他這個主指揮官所能控制得了的事了。他知道,全團上下的人都在看著自己,只有自己表現出充足的信心來,才可能讓他的那些屬下們有足夠的信心。
作戰室里的電話也少了許多,但是外圍的戰斗還在不斷地進行著,最令他感到頭痛的是西北面的馬山此時也處于中國人的攻擊之中,馬山比砥平里四周的山要高出了幾十米,為了占領有利的地形,在幾天前理查森團長便派出了一個連進占那個山頭,并構筑了堅強的工事,在理查森最初的防御設計中,也是準備將那里當成一個主陣地的。雖然保羅來到了砥平里,將防御陣地收縮回了砥平里,但是他還是將一個連放在了那里,他非常清楚,如果敵人占領了那個山頭,在那里布置炮火的話,那么整個砥平里將會覆蓋在那些炮火的威脅之下。
馬山陣地上的那個連長又打過來了電話,要求撤回砥平里,他的話語聲幾乎是到了哭泣的地步,并且十分悲觀地告訴著保羅:“長官,如果我們連現在撤不下去的話,那么半個小時之后,誰也撤不走了!”
理查森團長也不由得有些焦急,對著保羅道:“上校,我看不行還是放棄那個陣地吧?”
保羅愣了一下,卻是搖著頭,十分肯定地對他道:“如果我們放棄那個陣地,那么我們就會失去一個制高點,讓敵人的炮火覆蓋我們!”
理查森道:“這些中國人的炮火就那么幾聲,就算是在那里設置炮兵陣地,這個大晚上的,也沒有幾炮能打過來。”
保羅想了想,覺得他的分析也不錯,卻又有些擔心,還是道:“我們要是再能抽出一個連來去增援那邊,那就好了!”
理查森卻有些無奈,道:“如今我們連預備隊都沒有,哪里能夠抽出一個連來?”他說著,又建議著:“我看我們還是把那個連撤下來,還能加強我們這里的防守兵力,等天亮之后,我們再將那個陣地奪占回來,這些中國人白天是不敢打的!”
仔細想了想,保羅最終還是點了點頭,的確,如果能夠抽回來這么一個連,對于此時兵力有些捉襟見肘的砥平里的環形防御線來說,就是一種增強。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在不知不覺的時候,時針已經指到了十二點鐘,離著天亮也不過五六個小時了,想來敵人也不可能這么快地來再布置什么炮火,如果他們有火炮的話,應該早就開打了。“好!那就讓那個連撤回來!”他終于作出了決定。
理查森卻是如釋重負一樣,馬上向馬山陣地的那個連長下達放棄陣地,撤回砥平里的命令。
可是這個時候,北面的第一營的高地陣地上,剛剛變得零散的槍炮之聲,忽然又狂風驟雨一樣得大作了起來,與此同時,第一營詹姆士營長的電話也打了過來,卻是急急地請求著炮兵發射大量的照明彈。
“你那邊到底怎么回事?”保羅的心又提了起來,連忙問著。
詹姆士營長連聲回答:“有一小股敵人潛入了我們的陣地,把我們的電線搞斷了,我們陣地上所有的探照燈都不亮了,他們乘勢又攻了過來!”
保羅氣得直跺著腳,這個詹姆士營長雖然敢打敢戰,但是也太不細心了,在這種夜戰之中,哪怕是些微的馬虎,都會遭至全局的失敗。第一營就是過于依賴燈火了,那些中國人卻可又在黑夜里沖鋒,燈火反而會成為敵人攻擊的一個目標,他們為什么就不能呢?難道說中國人的眼睛可又看得到的,美國人的眼睛就看不到了嗎?當然,他也十分清楚,這是因為美國人過慣了明亮的生活,反而不適應了黑夜。
“敵人攻上來了嗎?”保羅知道這個時候不是問責的時機,他最擔心的還是這里,如果對手真得攻上了陣地,那么就會發生拼刺之類的近戰、肉搏戰,而對于美國士兵們來說,在這個方面上卻是最差的,根本無法與不顧生死、奮力一拼的中國士兵相比。
“已經攻上了山坡!”詹姆士如實地報告著。
“一定要把敵人趕下去,不能讓他們進入我們的主陣地!”保羅幾乎有些失控了起來,不由自主地便大喊了起來。
“是!”詹姆士大聲地回答著。
放下了電話,保羅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厲害了起來,北面的喊殺之聲越發得響亮了起來,在炮火的轟擊聲中,他都可又聽到中國人那尖刺的軍號聲在凄厲地吹響。
“不行,我要親自去第一營陣地上看一看!”保羅十分果斷地決定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