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蘇打著油紙傘,看向前方。側過身子小心地看著沈芙:“娘娘,萬歲爺是來專門等著您的吧?”
這條路正是從長春宮回合歡殿的必經之路。
萬歲爺特意在這兒等著,除了是來這兒等著沈芙,別無其他目的。
不用紫蘇多說,沈芙自然也是瞧見了的。
她收回半探出的身子,指尖用力一把將簾子給關上。
“直接過去。”
“啊?”紫蘇看了看自家娘娘,再看著前方烏泱泱的一群人。
萬歲爺的龍輦就在正道中擋著呢。
這個時候誰敢直接過去?
“娘……娘娘……”
“娘娘,我們真的要直接過去啊?”紫蘇支支吾吾的,滿臉猶豫,顯然是不敢。
沈芙坐在轎輦之中,半晌兒都沒說話。
她自然是知曉這些奴才不敢。
萬歲爺在前方擋著,沒有他點頭奴才們就算是大著膽子過去,怕是也要被攔在原地。
沈芙心中明明知曉。
而她之所以如此,只是簡單的不想被萬歲爺拿捏。
前段時日,萬歲爺來都沒有來過合歡殿一眼,顯然還是因為上次的事心中生怒。
沈芙不知他此時出現在門口,是因為他不生氣了,還是因為想要單純的給他一個臺階。
若是一般人,見萬歲爺過來了,必然就會當做臺階的順勢下來。
但沈芙偏偏卻不。
她偏不如尋常女子一樣,任由萬歲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萬歲爺能因為上回之事生氣,沈芙自然也能。
“走!”沈芙閉著眼睛,坐在轎輦之上吩咐著。
抬著轎攆的奴才們不敢違抗沈芙的命令,聽到這話只有咬著牙將轎攆抬起來。
可前方萬歲爺卻堵的嚴嚴實實,奴才們抬起轎攆想要過去,卻是又不敢。
大雨之中,兩個隊伍堵的嚴嚴實實。
正一籌莫展之際,還是林安率先走了上前。
長街之上,大雨傾盆而下,林安撐著油紙傘彎著身,肩頭上被雨水淋的濕透。
他走到轎輦旁,恭恭敬敬的朝著里面的沈芙開口:“娘娘,萬歲爺請您過去。”
沈芙坐在轎輦上,瞧見林安過來心中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她剛剛故作矯情,萬歲爺可以理會自己,也可以生氣怒走。
萬歲爺的心實在是太難揣摩。沈芙就算是如今身居高位,腹中懷著子嗣。
可面對萬歲爺,卻也不敢輕易挑釁。
但瞧著林安親自過來請人,沈芙心中那懸掛著的心才算是落了下來。
“林公公。”沈芙坐在轎攆之中,側身輕輕掀開一條縫隙:“外面下著大雨,本宮剛剛濕了鞋襪。無顏面圣,還請公公過去向萬歲爺通傳一聲兒。”
“這……”林安撐著油紙傘,站在沈芙面前,滿是猶豫。
喉嚨滾了滾,林安又閉上嘴,努力擠出一絲笑。
“那奴才現在就朝萬歲爺稟報一聲兒。”
林安撐著油紙傘往回走,龍輦之上,簫煜坐在里面,見林安獨自回來,眉心忍不住的緊緊擰住。
“人呢?”如何是林安獨自回來了?
林安頂著萬歲爺吃人般的目光,只覺得腦袋疼。
他輕輕低垂著身子:“娘娘說她的鞋襪濕了,無顏面圣。”
“無顏面圣?”簫煜手中奏折放下。
骨節分明的指腹抵著眉心,低低笑了幾聲。
沈芙還有無顏面圣的時候?
想到剛剛殿內,沈芙那表情。萬歲爺放在玉扳指上的手稍稍摩挲了一圈,低沉的語氣里含著笑。
“她這是跟朕使小性子呢。”
林安站在轎輦外面,聽見萬歲爺的聲響之后,只覺得腦袋發暈。
萬歲爺跟貴嬪娘娘的事,他們這些做奴才的,可是半個字都插不進嘴。
林安當做沒聽見,彎著身子恭恭敬敬的道:“可要奴才再去請娘娘?”
“不用。”龍輦之中傳來一聲輕笑,簫煜放下手中的折子,低沉的語氣中滿含著笑意:
“朕親自去請。”
林安心中一驚,慌亂垂下腦袋。
不消一會兒,萬歲爺便從龍輦之中走了出來。
林安見狀,立即撐著油紙傘跟了上去。
簫煜直接朝著轎攆走來,遠遠兒,紫蘇瞧見了只覺得心中發慌。
“娘娘,萬歲爺來了。”
紫蘇瞧見萬歲爺可謂是嚇了一跳,轎輦之中,沈芙聽后心中也同樣是惴惴不安。
也不知道萬歲爺是來做什么。
沈芙想要撩起簾子朝外面看上一眼,但想了想,還是忍了下來。
簫煜站在簾帳外,便瞧見那緊閉著的簾子。
想到里面沈芙的神色,他不由的軟了聲音:“林安說你鞋襪濕了,朕送你回去?”
沈芙坐在轎輦中,面上安穩的坐著,腦海中卻是在揣摩著萬歲爺這句話的語氣。
她伺候萬歲爺多時,自然是聽見了語氣中的笑意。
袖中緊捏住的掌心放松了些。
沈芙低下頭:“多謝萬歲爺,不過……”
“萬歲爺政務繁忙,嬪妾不敢叨擾萬歲爺。”
隔著簾子,都能聽見里面這句話中的含義。
簫煜站在沈芙的轎輦前,難得的是有些沉默。
沈芙是在怪罪自己!
察覺到這一點,簫煜站在轎輦外,略微有幾分煩躁。
他并不喜歡沈芙對他的不悅,與躲避抗拒。
只是他心中卻也清楚,沈芙怪罪自己是必然的。
自打上回之后,自己都沒去過合歡殿。恰好這事趕上她的孕期,沈芙自然會不舒服。
這點兒實在是在所難免。
“朕……”簫煜喉嚨滾了滾,沉默良久之后才繼續開口。
“朕的龍攆壞了,坐你的轎攆回去。”
龍攆壞了。
若不是沈芙知道這個時候千萬不能笑,她一準是要笑出聲兒。
萬歲爺選的這個理由未免也太過牽強了些。
沈芙捂住唇,偷偷的將唇邊的笑意給壓下去。
她輕輕咳嗽了一聲,沒說話。
簫煜站在門口等了半晌沒等到沈芙的聲音,眉心才剛剛皺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