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平昌明白徐東林能說出這話來,只怕是已經有人給他施壓了,不過二十四司與別的衙門不一樣,徐東林未必不能扛下來。
但是,別人憑什么拿著身家性命為他抗風險?
能提醒這一句,也是這一年他與他交情尚算可以的份上。
看著段平昌沉默不語,一臉凝重,徐東林也不催他,讓他慢慢想,自己提起酒壺,先給自己斟一杯酒,又給段平昌續了一杯。
段平昌這哪兒敢,忙起身接過酒壺,徐東林擺擺手,兀自給他斟滿。
段平昌看著徐東林的做派,心思忽然一轉,突然也就不急了,慢慢坐回去,這才開口說道:“不瞞大人說,這回拿出去這么多銀子,別人許是以為我家底豐厚還有余銀,但是大人應該當知道的,確實沒多少了?!?
徐東林笑了笑,知不知的也就那么回事。
人人都狡兔三窟,段平昌與他走得親近,可也不能把家底都告訴他去。
但是有一點他也知道,當初夏季的條子也給了他,段平昌應該把剩下的銀子扔進這里頭去了。
要說手里沒有余銀,倒也不是騙他。
“那你有什么打算?你要知道夏日的貨船還未入京,更沒入內織染局的庫房?!?
東西沒有入庫,段平昌拿不到內織染局的官條,這一切就有很大的變數。
重要的是,如果他的貨宮里挑刺不收,而他也不能拿宮里用的東西往外售賣,就實打實的砸手里。
他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抬頭看著徐東林,“今年夏日的條子比去歲多三成……”
徐東林嘆氣,“當初我也沒想到,別人會謀劃那么久?!?
所以這是早就想著給他下絆子,宮里今年多要三成各色綢緞布匹,且還各項花紋質地分派得清清楚楚,當初他還覺得宮里人今年做事仔細。
如今想來,竟全是給他挖的坑。
再看徐東林的神色不似作偽,當初應該確實不知情,如今得了消息,還能給他提前遞個話,他立刻起身對著徐東林一揖,“這回多謝大人?!?
“你跟我說這個就見外了,我只給你遞個消息,也沒什么好法子替你周旋?!毙鞏|林嘆氣,“雖說二十四司瞧著風光,但是這里頭的苦楚也只有我們自己知曉。
就好比這宮里一年四季要用的綢緞布匹等物,我們只管采買送進去,合不合里頭主子們的心意,只得看宮里娘娘們的心情了。”
徐東林話沒說明白,但是提了一句娘娘,也是給段平昌提個醒,宮里還有位淑妃,走走她的路子,這一關應該能闖過去。
段平昌再一次謝過徐東林,與他辭別后回了自己家,關起門在書房里足足呆了一個下午,這才讓人送信讓明曦過來商議。
這不是小事,他顯然已經做不了主。
明曦來得很快,見到爹爹后,聽她把事情一說,臉色立刻難看起來。
難怪當初在東宮春宴上讓她離開得那么順利,感情在這里等著她。
看著女兒臉色不好,段平昌就道:“事情難辦也不要緊,大不了這一船布就當喂魚了?!?
只是這些損失太大了,若是以前能扛過去,但是他現在手里沒錢。
家里的銀子都給了端王帶去了玉象城打仗,他原就想著等這一批貨送進內織染局,再等等就能拿到銀子,那就能周轉了。沒想到在這個要命的時候,被人拿住了命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