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從分公司和蔣華東別過后,白城載著我與程毓璟回了酒店。
在經過前臺時,我隱約聽到分管客房部的工作人員在清點空余房間,似乎已經有客人退房,閑下了兩個獨間,白城也聽到了,他看了我一眼,沒有說什么,而程毓璟淡漠的臉上,仿佛根本沒聽到。
我和他住在一起卻也相安無事,我覺得如果自己糾纏在一個房間的問題上,似乎有些太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嫌疑,反而讓人誤會,我便也沒有再提及。
我們回到套房,白城便告辭離開了,程毓璟也并沒有交代什么工作,仿佛沒什么事做了,但他也沒有提及訂機票回上海,我也不好多問,進房間去洗了個澡。
我從房間出來時,原本以為他那樣癡迷工作一定會捧著文件坐在露臺或者沙發上看,沒想到他只是在吧臺上喝紅酒,各種各樣的紅酒,瓶塞扔到哪哪都是,很凌亂不堪。他將那些酒都倒在一個杯子里,神情專注,就好像這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并不鋪張浪費多此一舉。
我站在他身后呆呆的看了好一會兒,他沒有回頭,我也沒有發出聲音,他卻感覺到了我的存在,在那里低低笑了一聲,“怎么。”
我將目光從他的后背移向了他的后腦勺,他轉過頭,指尖夾了一杯酒,顏色很深,因為混合了太多,變成偏紫色。
他笑著搖晃了一下,“覺得這樣多不同牌子的酒,勾兌在一起,似乎很奇怪是嗎。”
我點點頭,“程總品味好特別。”
他嗯了一聲,“人的胃口很小,即便再能吃喝的人,也架不住一瓶便會覺得很撐,用什么樣的方式能將天底下所有品牌的紅酒都在一口之中嘗過來呢?便是這樣,每種加進去一小口,二十多個牌子便匯聚成半杯,卻都是精華。”
我看著他飲了一口,開始閉著眼睛品嘗滋味,他頗有幾分沉醉,我忍不住說,“嘗得出來嗎?都混在一起,味道就雜了。”
“有人喝會覺得味道很不明顯,失去了本身的特色,但那只是并不適合一口吞掉全部的人,而我不是,當你蟄伏到了一定時間,便能等待機遇,不管是做人做事還是吃喝,都有你的能力去一口吞象,但是在你能做到從那么多不同的東西內辨識出你想要的那個之前,就不能動一下,你要做個最沒有存在感的人,當你的目標將注意力轉移到那個表現的最活躍卻并沒有什么能力的人身上時,再一下出擊毫不留情,你知道蛇嗎,蛇這種動物,本身的毒性不及毒蜘蛛,它的體形也并不算龐大,更不及老虎和獅子的攻擊力,它卻讓人最敬畏,因為它非常會隱藏自己。”
他在說話間,已經將半杯紅酒都咽了下去,他將空杯子放在水槽內,開了水龍頭,淡漠的望著那杯子一點點被沖洗干凈,最后他說,“陪我去一趟豫園,拜訪林老先生。”
他說完抬起手臂看了一眼腕表,“這個時間過去,恰好能留下晚餐,豫園有自種的菜園,味道非常不錯,我去過一次,便忘不了那味道。”
我哦了一聲,去他的書房拿他的領帶,雖然不是公事,只是私下拜見前輩,卻仍舊不能馬虎怠慢,在瀾城,林家似乎頗有些只手遮天的味道,而且蔣華東現在一定也在豫園,我隱約聽到他在吩咐古樺開車離開時提到了這個地方,程毓璟所謂的拜訪和用餐,大抵也并不是那么簡單。
我覺得他這個人,非常的神秘,城府極深,他看似并不像蔣華東那樣攻擊力十足,又凌厲陰險,可他說出的每句話都是一語雙關,令人回味而膽寒。
有點家鄉人常說的笑面虎的感覺。非常的不好斗。
程毓璟買了點禮品,親自開車載著我奔了郊外一處非常清靜的園林,這是一片野生的植物區,到處都是菜園和果蔬棚,還有山水河湖,空氣清新養人。
不像在大都市,有錢人喜歡別墅和躍層,覺得非常彰顯身份,在這些風景優美經濟優渥的二線城市,富人們喜歡住庭院和莊園,只有一層,但是面積寬廣,因為不像繁華都市土地那般金貴短缺,尤其在類似田園的地方,地界空曠,非常適合修養和度假。
程毓璟開進了一條兩旁依偎假山和噴泉的小路,開了約有十幾分鐘,將車停在一處安裝有石獅子的柵欄門前面。
我提著禮品推門下來,這里頗有點拍電視時那些古代茶商鹽商住的宅子,非常的氣勢恢宏,不是奢華堂皇,而是磅礴凝重,令人肅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