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可可趴在地上,她垂眸看著六叔劃在她臉上的指尖,他的話刺激到了她,她忘不掉那些黑暗的每一夜,他從收留她的養(yǎng)父變成她第一個男人,他像魔鬼一樣,讓她把自己對他所有敬畏都變成了怨恨,她逃不掉,她是六叔最看重的手下,是他花費了全部精力培養(yǎng)出來的女殺手,更是他享樂的工具,她曾想過跑,曾想過報警,但她后來發(fā)現(xiàn),港城許多仕途人士都是他的門內(nèi)賓,他幾乎只手遮天,根本沒有地方會聽她的控訴。
馮可可還記得他在街道旁邊見到自己第一眼時,眼底閃過的驚艷,他輕輕揉了揉她凌亂的頭發(fā),從她手中將那份從好心人手中要來的半個燒餅奪走,給了她非常好吃的餅干和罐頭,他帶著意味深長的笑意說,“你長大后,一定是一個能讓男人瘋狂的女人。”
馮可可那時并不懂,她只清楚這個男人非常溫柔,讓她覺得很親切,很想依靠,她被他帶到莊園,那是她見過的最漂亮的房子,像城堡一樣,她穿上了想都不敢想的公主裙,住在像宮殿一樣的臥室,每天吃著最好的食物,她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夢,非常美好動人的夢。
直到她長到十八歲,這個她當(dāng)作父親般仰望尊敬的男人,忽然化身為惡魔,將她壓倒在床上,他臉上有猙獰的欲望,她崩潰得問他為什么,他笑著一點點解開她衣服,毫不遮掩自己貪婪的目光。
“我在你身上花了這么多心思,自然有我的目的。你以后會明白,任何一個為你花心思的男人,都渴望從你身上得到什么,或者是肉體,或者是利益,這世上不會有單純對你好的人,尤其是男人?!?
他貫穿她那一刻,馮可可第一次品嘗到了入骨的絕望,比她年幼時被人販子拐到完全陌生的港城流落街頭還要絕望,她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六叔靠在床頭吸煙,她用被子裹住自己身體,滿面淚痕坐在旁邊,她警惕得看著他,他在這個非常單純美麗的女孩眼中第一次看到了恨意,他笑著摸了摸她頭發(fā),“女人忘不掉自己第一個男人,你可以恨我,對我怎樣的感情都行,可你一定會聽我的話。從現(xiàn)在開始,你不再是一個干凈的女孩,你沒有資格向往你想要的愛情,更不能愛上任何一個我不允許你愛的男人。你只是一個被占有過的女人,你要學(xué)著忘掉你的信仰你的初衷,用你的身體和美色,幫我做事,我會讓你過得非常風(fēng)光,只要你不背叛我,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給?!?
馮可可不記得自己為他做過多少事,她開始慢慢忘掉自己的純真,她學(xué)得喪心病狂波瀾不驚,她會在跳舞時將無聲手槍藏在腰間,用長發(fā)掩蓋住她的動作,槍擊她的目標(biāo),她會在每個夜晚出沒在房頂、人潮或者深巷中,將六叔想要了解的那個人行蹤完全掌握,她喜歡穿一身黑或者一身紅,冷得到底,熱得純粹,她習(xí)慣了周旋在每個男人中間,或者是享譽政壇的人,或者是縱橫商場的人,他們無一例外都會癡迷她的美貌,好奇她的神秘,曾經(jīng)有一個男人瘋狂愛上她,可也逃不過被她算計得身敗名裂的下場,那個男人在死亡最后一刻還不甘心問她,到底為什么。
她說自己沒有心,這個世界從沒有給過她公平。
馮可可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忽然退卻了,六叔說的沒錯,她有兩次機會可以對顧升下手,他并沒有對自己戒備,只是她遲疑間錯過了。
在船艙那一次,她放在鞋內(nèi)的鏢完全可以插入顧升心臟或者額頭,六叔訓(xùn)練了她很多年,她掌握了怎樣力度可以不致命卻能讓人再也站不起來,她原本已經(jīng)摸到了鏢,卻還是松開了手。
她喜歡他的剛毅和瀟灑,喜歡他非常冷漠的眼神,更喜歡他抱住她時,清冽的氣息。
她見過那么多丑陋男人,她沒有嘗過愛情的滋味,而顧升讓她忽然間觸碰到了某一根繃得緊緊的弦,她失去了力氣,她覺得親吻也是一種幸福,她體內(nèi)壓抑著的欲望被釋放出來,她不再覺得這是一種折磨,她在他身邊看到了這世上最好看的煙火,如果這只是一場夢,她希望永遠不要醒來。
可現(xiàn)實依舊給了她赤裸裸的打擊,她總是和幸福錯過,她與顧升是相對的位置,就像六叔說的,他會嫌自己,她在他眼里大約什么都不算。
馮可可想到這里忽然笑了出來,她趴在地上,笑得越來越大聲,顧升站在門外心里忽然顫抖了一下,他不知道里面發(fā)生了什么,他只覺得她的笑聲特別悲涼,讓他很難受。
六叔重新站直身體,他垂眸看著她,她的美艷是他最自豪的東西,可此刻他覺得她美得有些空洞,她好像不再有銳氣,而是非常柔和,這是在愛情中才會有的改變。
任何人一旦觸碰到愛這個字,就會走向兩個極端,一個是好的,他充滿斗志,為了給愛的人一個穩(wěn)定優(yōu)越的環(huán)境,拼命的搏斗,一個是壞的,他會消極低落,在碰撞中喪失了斗志,成為一個頹然的廢物。
他用了十八年時間訓(xùn)練她逼迫她,讓她成為他最自豪的手下,最欣賞的情人,他不允許任何人的出現(xiàn)把她改變。
六叔摸出一把匕首,扔在馮可可面前,他的指尖從她臉上挪開,將匕首塞進她手中。
“三天之內(nèi),給我一個讓我滿意的結(jié)果。你知道該怎樣做,可可,你已經(jīng)做了太多錯事,你永遠無法改變現(xiàn)狀,我不喜歡你這副沒用的樣子。我親自訓(xùn)練出來的馮可可,并不是這樣,她讓我非常驕傲?!?
馮可可趴在地上,她閉了閉眼睛,嘴唇微微闔動了一下,她說,“六叔,讓別人做行嗎,不要逼我?!?
六叔的臉色驟然冷下來,再沒有一絲笑意,他一把鉗住她下頷,用力掰了一下,她痛得咬著牙,豆大汗珠滾落下來,她不肯發(fā)出一點聲音,六叔又用一下力氣掰了回去,他松開手,馮可可掉下眼淚,她目光冰涼望著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和顧升,必須死一個,你死嗎。這世上沒有行不行,只有做不做。再問這樣愚蠢的話,我就不只是讓你這樣痛一下,我的手段你知道,我對女人也從不手軟?!?
此時門的位置忽然傳來人說話的聲音,六叔和馮可可同時看過去,門緩緩被推開,顧升出現(xiàn)在眾人視線中,他第一反應(yīng)看向趴在地上的馮可可,她眼底滿是驚訝,顯然并不是她叫自己來的,六叔非常坦然站在那里,他唇上勾著冷笑,一名服務(wù)生端著茶盤從外面進入,對六叔說,“抱歉,這位先生站在門口是我剛發(fā)現(xiàn)。驚擾客人是我們店內(nèi)工作人員的失誤?!?
六叔擺了一下手,“沒事。我和他認(rèn)識,算不上驚擾。”
服務(wù)生放下茶盞后退出包房,顧升倚著門框點了一根雪茄,他瞇著眼吸了一口,偏頭將煙霧吐向一側(cè),他沉默著吸完一根后,步伐很重走過去,對六叔說,“您老忽然過來,也不通知我一聲,讓我失禮了。”
六叔瞇著眼睛微微后仰看他一眼,“通知了你,就不是失禮的問題,而是我失命?!?
“是六叔要我的命,我從沒有想過與你為敵。”
顧升說完后笑著走到馮可可的位置,他垂眸盯著她好半響,然后輕聲說,“美人計,可惜你用錯地方,我從不會喜歡一個被別的男人玩兒爛了的女人。”
馮可可咬著嘴唇,她眼前大片朦朧起來,撲簌著掉下眼淚,顧升蹙了蹙眉,他朝她瞇了瞇眼睛,馮可可愣怔的片刻,他忽然毫無前兆的抬起腿,將困住她的兩個手下狠狠一踢,他用了極大力氣,那兩個健碩的保鏢在半空飛起,朝著兩端墻壁狠狠砸去,砰地一聲,倒在地上,噴出一口鮮血,濺得四處都是。
六叔身后的保鏢上前一步,被他伸手止住,他看著整理西裝的顧升,“什么意思。”
“就這個面上的意思?!?
六叔越過他看了一眼馮可可,笑了一聲,“對于別有用心靠近你的人,我記得你從不手軟。”
他說完后朝著地上的馮可可說,“女人大約也不例外?!?
顧升彎腰一把扯住馮可可,他狠狠箍住她身體朝墻壁一按,她的正面完全貼在墻上,臉被擠壓得有些變形,顧升貼住她耳畔,冷笑說,“美人蛇蝎。但我并不是唯色試圖的人?!?
顧升說著話用余光掃了六叔一眼,他蹙眉摸著下巴,仿佛陷入思索中,顧升朝著馮可可的腰部狠狠一頂,她不知是真痛還是因為驚慌,忽然叫了出來,六叔立刻抬眸看過來,顧升緩慢松開手,看著她無力順著墻壁跌坐在地上。
他撣了撣手,仿佛覺得很臟,六叔因他這個動作又是皺眉,顧升說,“六叔解決幫派內(nèi)的事,我不便久留。這個女人雖然在我這里行不通,但別的地方似乎很有用,六叔沒必要意氣用事將她弄死。我隨時等著六叔派手下過來暗算我?!?
他說完后冷冷一笑,轉(zhuǎn)身踢開包房的大門,過道上窗子大開,急促的風(fēng)聲灌入,將他敞懷的衣擺拂起,格外的冷冽瀟灑。
顧升走出茶行但并沒有離開,而是選擇了非常僻靜的一個角落,正好是視覺的死角,路燈灑下燈光處的黑暗盲區(qū),他一邊看著時間一邊等待,大約半個小時,六叔帶著大批手下從正門內(nèi)出來,相繼上了幾輛車,朝著西南方向碼頭位置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