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停下時,白蘞還在與賀文說話。
“小時候很羨慕那些穿著紀錄片里隔離服搞研究意氣風發的老師,”賀文看了一眼跑車,不認識里面的人,繼續跟白蘞說著:“但是現在真的在讀博了,又覺得沒用,身邊都是博士,榮譽教授,杰青跟項目首席。他們的論文完整漂亮,而我的大部分還要姜老師潤色。”
他之前進姜附離的實驗室,一個位置榮譽教授都與他們競爭。
賀文身邊都是一些什么人?姜附離、馬院士、黃教授……
能進頂級實驗室的哪有什么普通人,往往身邊跟他一起記錄實驗數據的就是業內大牛,一山更比一山高,即便是賀文也在自我懷疑。
白蘞只戴了一只耳機,耳機的女聲還在念著冗長的原文閱讀。
聞只偏頭,看他一眼,“但你生活的圈子已經跟其他人不一樣了。”
白蘞現在高中,她身邊都是一群朝氣蓬勃的高中生,等她以后上了大學,身邊都是大學生,以后還會一直變化。
賀文一想,挑眉,“也對。”
這兩人說著話,許南璟收起下巴,將車就停在這里,打開車門繞到白蘞身邊。
他看了賀文一眼,賀文這個人是最近幾年的新星,他大學在學校是杰出榮譽校友,后面遇到的導師刻意打壓后一戰成名。
許南璟不止一次聽過他的名字,看過他的照片。
“白蘞妹妹,”許南璟手上勾著墨鏡,先跟白蘞說了一聲,才轉而看向賀文,“你好。”
賀文禮貌地看向許南璟,“你好。”
“不過那篇論文確實是證明了那一小半是不存在這個零點的,”跟許南璟打完招呼,賀文掏出手機,打了個回宿舍的車,“……什么時候把2024降下去,就還需要努力。”
許南璟站在一邊聽了會兒,沒聽懂。
竟然真的是賀文?
不止蕭家,許家也有想把賀文拉到自己團隊的想法,但賀文深居簡出,又一直在實驗室,繞是許決翎也沒找到合適的機會與賀文交流。
誰能知道,昨天他還在跟蕭秉文討論的賀文,今天就出現在自己面前。
許南璟偏頭盯著自己的車,他今天為了耍酷特地開了這輛剛運過來的跑車,此時卻有些后悔。
跑車雖好,但只有兩個座位。
這里是旅游勝地,車多,白蘞看賀文的出租車停在路邊了,便與他告別。
“佬,你高三的話,下半年是要去江京吧?”賀文想起來這件事,他從后座的窗戶探出頭,“那我們后面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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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車離開。
旁邊不少年輕人偷拍許南璟的車,許南璟盯著出租車離開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蘞看他半天沒動,轉了下身,手搭在副駕駛的門上,“不走?”
“不是,”許南璟回過神,他按了一下鑰匙,繞回駕駛座,覺得挺匪夷所思:“剛剛是賀文?你跟他怎么認識的?”
按理說跟賀文交流的應該都是黃教授那一類人物吧?
“我跟他合作過一個數學建模,”白蘞打開車門,懶洋洋地坐進去,“然后就認識了。”
“這樣啊,難怪。”許南璟點頭。
他發動著車。
忽然間反應過來,他偏了下頭,“等等?建模?”
“是啊,不可以嗎?”白蘞頷首,這又沒見不得人,她把另一只耳機塞到耳朵里,瞥他一眼。
向來淡定的許南璟終于沒忍住想要爆粗口,他嘴角抽了下:“我沒記錯,白蘞妹妹你是高三吧?怎么跟賀文一起搞數學建模?你知道他是誰嗎?”
他發動車子,車速很慢,“能跟他一起搞科研的,都是江京大學的名譽校友。”
合作過一個建模,然后就認識了。
不是,她是怎么做到說的如此隨意的?
別說合作,蕭秉文他們現在找賀文都是個難題。
別看現在江京大學的名譽校友有幾百個,可放在國內這么多人口的基數上,就知道這有多難得。
許南璟交情好的榮譽校友只有兩個,姜附離姜西玨。
“這樣啊。”白蘞點頭,她右手胳膊肘隨意地撐在車窗上,容色懶散,手上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機。
敞篷車,風將她的碎發吹散。
她是如何做到如此平靜又稀松平常的語氣?許南璟抽空看了她一眼,徹底服氣。
當然,榮譽校友什么的……
許南璟也不會知道,別說榮譽校友,真要算起來,白蘞是江京大學所有榮譽校友的大師姐。
畢竟,江京大學第一任校長是她嫡親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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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筒子樓。
“你馬上就要高考了,”頭發花白的老奶奶從左手握著楊琳的手,她手背全是溝壑,目光溫和,“等到了大學,還要用錢。”
說著,她從藍色外套兜里拿出一塊方帕,放到楊琳手上。
楊琳的爺爺奶奶住鄉下,以前楊建平欠債了就會回去大鬧找他們要錢,連爺爺奶奶都會打。
聽說他現在被關起來,二老才敢過來找楊琳。
“不要,我有錢。”楊琳沒接錢,她回到房間從床底拿出一個鐵盒子,這里面裝著上次取出來的兩千。
她數出五百拿出來給兩人。
“你不要兼職了,先好好學習,”楊爺爺一直沉默地站在一邊,此時才說話,“村子里在收中藥,我跟你奶奶賣了不少錢。我們又種了很多,他們會一直收,你放心拿好,不用擔心我們。”
楊琳固執的要把錢給他們。
楊奶奶就收下了五百塊,問起其他事,“你姐姐找到沒?”
楊琳搖頭。
“哎,”楊奶奶看向窗外,怔怔道:“希望她沒事。”
兩人吃完午飯就回去了。
楊琳將兩人送走,回到房間換衣服去兼職,她周末有兩個兼職。
打開衣柜發現她給奶奶的錢就在衣服下面,旁邊是奶奶慣用的黑格子手帕,手帕用了很多年,線頭都出來了。
楊琳看了好久沒有說話,她把錢收好。
學費生活費房租,大學還需要更多的花銷,她沒有時間傷感。
她關門離開。
窗臺上,插在花瓶里一朵雪白的百合花迎著風輕輕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