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天下學子匯聚盛京,有出身寒門的如我一般,也有出身商賈亦或是官宦之家,但拋開出身后可以分為兩類人,一類寒窗苦讀數載在臨考前仍懸梁刺股的,一類就是從來沒用過功在考前還吃花酒的。我屬于前一類,對后一類人嗤之以鼻,覺得這樣的人早晚會爛進泥里,被我們這樣的人踩到腳底下。當時我真天真,日日躊躇滿志,想著金榜題名,洞房花燭。然某天夜里,我讀書至深夜,餓得前胸貼后背,便想著出門吃一碗餛飩。花街外有餛飩攤,我坐進了幽暗的巷子里,正喝著熱湯,看到那些富家子與監考的官員一起從里面出來,他們喝得盡興還勾肩搭背。他們經過餛飩攤的時候,我分明聽到一舉子說道:大人,考題的事就拜托您了。他說著還往那監考官懷里塞了一沓銀票,而那監考官竟收了,還拍了拍那富家子肩膀,讓他放心。我當時十分氣憤,翌日一早就去貢院告發,結果……”.zx.
說到這兒,弘玄笑了一聲,不是悲涼,而是譏諷,大抵是覺得那時候的自己實在可笑。
“結果我誹謗朝廷官員被關進大牢,在我苦苦哀求下,還是錯過了秋闈。待我出來,已經放榜了,那晚那幾個富家子皆在榜上,有一個甚至是探花。我沒有功名,但我愛那個女子,還是硬著頭皮去她家提親,但被她父親趕了出來。不多久,她嫁人了,嫁給了定遠侯。”
柳云湘聽到這兒,不由瞪大眼睛,“定遠侯夫人,你們原來認識,還有這層關系!”
弘玄搖頭失笑,“當時我覺得官場黑暗,再考也沒用,反而辱沒自身才華,又加上心愛女子另嫁他人,雙重打擊下,我就隱世了。”
柳云湘輕輕呼出一口氣,她上一世只知道弘玄在秋闈前看破世事出家為道,原來中間發生了這樣的事。
“呃,不過這與侯夫人和皇上的事有什么關聯?”
弘玄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她嫁進侯府后,表面風光,在別人眼里更是恩愛夫妻,但其實私下里那位侯爺脾氣不好,常常打她。她曾與我說過,但那時我已舍棄小愛,一心修道,不問俗事了。至前年,定遠侯故世,她跑來道觀,說她解脫了,讓我也還俗,這樣我們就可以在一起重塑前緣。我當然沒有同意,甚至想不明白,她執念為何這般深,那點愛意已經過了二十年,早該磨光了。而有一日,我去軒轅臺宣講道法,她偷溜進我的禪房,點了合歡香,但……但進來的是皇上,二人便這般誤打誤撞了。”
柳云湘抿抿嘴,“所以非是皇上強辱侯夫人,而是……而是她自作孽。”
“這件事后不久,她竟懷上了,還被皇上知道。皇上本就一心求子,如何能放過她,自然是逼著她將孩子生下來。”
聽到這兒,柳云湘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了。
事情竟然是這樣的……
“侯夫人的婢女年兒發現了侯夫人和皇上的關系,所以必須死,皇上讓韓自成處理,但韓自成是個變態,沒有直接殺死她,而是虐殺。”嚴暮淡淡分析道。
弘玄點頭,“是這樣的。”
“同樣在那日,六姑娘帶著婢女蘭香來道觀取安眠香,有人故意將她們引到莊子上,顯然是上官胥的人,為的是讓六姑娘撞破這事。年兒其實是意外,畢竟只是一個婢女,她死了也不足以讓刑部插手,上官胥要殺的是六姑娘,只有六姑娘死了,這案子才能鬧大,在定遠侯府的緊逼下,皇上才不得不讓刑部插手。而六姑娘雖然撞破了,但她會功夫,還是帶著婢女蘭香逃出了莊子,秦飛時早有準備,他讓紅燭候在外面截殺二人。紅燭只殺了蘭香,不知是打不過還是什么,讓六姑娘跑了。”嚴暮說道。
“六姑娘失蹤,定遠侯老夫人進宮求了皇上,皇上便將這案子交給了刑部,讓殿下去查,皇上知殿下的本事,不怕您查出來?”弘玄笑問。
嚴暮蹙眉,“確實,他可以交給心腹之人,可為何讓我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