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淮眼底發紅,額頭青筋繃起,語聲微顫。
“定國將軍一生忠君愛國,為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拋頭顱、灑熱血,卻為奸臣所害,最終含冤而死。”
葉蘭舟微微抿著唇,呼吸稍有波動,但很難令人察覺。
“七年前,東黎與北燕一戰,定國將軍長子戰死沙場,次子斷去右臂,殘疾而歸。老將軍一身是傷,只剩下一口氣。
出征時,父子三人意氣風發,豪情萬丈,回來時,卻是一口棺材,兩個廢人。”
葉蘭舟張了張嘴,喉頭梗得發慌,心里悶沉沉的,難受得要命。
她雖然不認識定國將軍,也沒親眼見證那些鮮血淋漓的冤屈,可定國將軍府給了她六個孩子。
況且同為從軍之人,共鳴極深,那種冤屈,真的能讓人死不瞑目。
顧長淮的眼睛濕潤了,狠狠地咬住嘴唇,緩了好一會兒才能繼續說下去。
“我就是定國將軍幼子,穆家的三少爺——穆清淮。”
葉蘭舟做夢也沒想到,顧長淮竟然是定國將軍之子。
也就是說,他是大郎、二郎、三郎、四郎的親叔叔!bgee.
“那年我十五歲,原是要跟著我爹和二位兄長出征,然而就在出征前兩日,府醫說大嫂有了身孕,而我娘又病了。我爹不放心,便讓我留下照應。
出事后,我與江副將護送大嫂和松哥兒逃命,那時大嫂月份已大,行動不便,我們很快就被追兵趕上了。
為了保護大嫂,我和老仆引開追兵,讓江副將帶著大嫂和松哥兒,以夫妻之名,隱姓埋名活下去,為穆家留下一線血脈。
后來我身受重傷,跌落山崖,老仆找到我,帶著我一路逃亡。
不久大義寨打劫一名致仕貪官,機緣巧合,收下我和老仆。
寨主和夫人膝下無子女,見我傷得可憐,便收我做了義子。
半年后,老仆逝世,這世上便再沒人知曉我的身份了。”
顧長淮眼底發紅,淚光閃爍,沉痛入骨。
葉蘭舟不知該如何開口,只能沉默著聽他說。
顧長淮仰起臉,深吸一口氣,苦澀地彎了彎唇。
“算起來,都快七年了。大嫂和松哥兒、柏哥兒、桐哥兒,連同大嫂腹中的小老四,大約早已不在人世了吧!”
葉蘭舟差點脫口說出他們都還活著,但話到嘴邊,硬生生吞了下去。
顧長淮跟孩子們不同,他以為整個穆家只剩下他一個人,對于塵世再無半分牽念,唯一剩下的就是仇恨。
所以他可以毫無顧忌地天天去鎮國公府后墻發呆,不在乎被人察覺。
即便身份暴露,大不了就是要頭一顆,要命一條,十八年后又是一條好漢。
可孩子們有娘,有兄弟姐妹,一大家子溫馨和美。
他們的心里更多的是為祖輩父輩洗刷冤屈,還忠臣良將一個公道,而不是只有仇恨。
顧長淮活在絕望中已經太久太久,一旦他得知自己還有四個侄兒活在人世,他會怎么做?
他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當一個毫不相干的外人,不跟孩子們相認,不讓外人察覺出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