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嬸子和李婆子忙著去張羅午飯,殺了一只大公雞,蒸一鍋米飯,還用雞蛋面粉攤了好幾張煎餅。
午飯后,葉蘭舟試探著問葉發(fā)榮愿不愿意搬家。
一家人都驚喜交加,葉發(fā)榮小心翼翼地道:“我們這一家子,都是土里刨食的,不懂規(guī)矩,真要是搬去好地方,怕沖撞了貴人。”
“我尋思著做點什么營生,可我一個婦道人家,年紀輕,又有誥封在身,不宜拋頭露面。
若是你們一家愿意替我當個管事的,那我可就省心了。“
葉大福一家跟著葉蘭舟走后,再也沒回來過,村里人人都說,他們?nèi)ゾ┏窍砀A恕?
葉發(fā)榮一聽,葉蘭舟要讓他去當管事,又心動又忐忑。
“我……成么?”
“這有什么成不成的?大福一家子在豐城給我當管家呢,管著一家酒樓、一家布行、一家醫(yī)館并六百畝田地收租。他行,你便不行么?”
趙嬸子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子了,李婆子驚嘆:“天爺啊!大福出息啦!”
葉發(fā)榮連連點頭,激動不已:“只要夫人不嫌棄我老不中用,不嫌棄有德他們兩口子沒本事,咱們愿意跟著夫人做事。”
“等我安置好生意,會派人來接你們過去的。”
葉蘭舟想了又想,與其在此處開養(yǎng)牛場,惹人懷疑,倒不如先找個荒無人煙的地方,把牛放過去,然后再把靠譜的人接過來打理。
“村長,你替我找?guī)讉€壯勞力來,尋個好日子將大郎他爹的墳給起了,尸骨收攏火化,過幾日我便將骨灰運回原籍安葬。”
李婆子提議:“開墳可是大事,得請個師父來做一場法事。”
葉蘭舟對巧枝說:“取一百兩銀子給你祖父,讓他全權(quán)操辦此事。”
“太多了!太多了!五兩銀子就夠了!”村長慌得直擺手。
巧枝數(shù)了五個銀錠子出來,塞進葉發(fā)榮手里。
“爺,眼下夫人與少爺小姐們都住在家中,多的銀子便買些雞鴨魚肉,別叫夫人與少爺小姐們吃苦頭。”
葉發(fā)榮這才收下銀子,當即就讓兒子葉有德去鎮(zhèn)上買肉買菜,置辦香燭祭品等物。
李婆子翻了黃歷,恰巧明日便是宜動土安葬的日子,于是村長當即去找壯勞力,她則去請神婆。
王婆子一家自從銀子被賽虎叼走,還放了一把火,把破破爛爛的老宅子燒得只剩四面焦黑的土墻之后,就元氣大傷,這都一年了,還沒緩過勁來。
勉強糊了泥胚房,茅草頂,算是有個遮風(fēng)擋雨的地方。
可家當啥的都沒了,白天席地而坐,晚上打地鋪睡,可憐八叉的。
老頭子葉發(fā)財去年冬天就死了,葉柱和葉張氏兩口子落下了殘疾,走路一瘸一拐,手也不大當家。
兩口子連帶葉小山都沒得偷懶了,每日被王婆在監(jiān)督著下地干活、進山砍柴。
王婆子不愿家里多一張嘴吃飯,常常打罵傻子葉小河。
葉小河挨不住餓又吃不住打,不知跑到哪兒去了,已經(jīng)半年多沒回家了。
后半晌,一家子才餓著肚子從地里回來,正好見到葉發(fā)榮在隔壁葉大勇家,說什么明日只要做半天工,就能掙半兩銀子。
王婆子一聽,滿眼綠光,一腳踢在葉柱的瘸腿上,推搡著他迎上去。
“村長,做啥工呀?你看柱子行不?讓他也去唄!”
葉發(fā)榮輕蔑地瞥她一眼,搖了搖頭:“旁人誰都行,就你們家不行。”
“為啥?為啥我家不行?村長,你這不是欺負我們孤兒寡母的么?”
葉發(fā)榮挺了挺腰桿子,鏗鏘有力地道:“蘭舟發(fā)達了,如今是朝廷封賞的一品誥命夫人,朝廷還追封江阿大做了爵爺。
蘭舟這次回來,就是給江阿大遷墳的,要回老家風(fēng)光大葬呢!
你說,給爵爺遷墳這事,可不是誰都能做,就你們家不能做么?“
王婆子的眼睛瞪得跟吊死鬼似的:“啥?你說啥?誰發(fā)達了?”
“葉蘭舟,從前是你孫女,如今可是朝廷的一品誥命夫人!”
大勇媳婦掐著腰,似笑非笑地道:“給爵爺遷墳,那可是有臉面的事。
王婆子,你們家沒那么大的臉面,甭想了。”
王婆在在村里輩分挺高,從前誰見了都得叫一聲“嬸子”“阿婆”。
如今成了滿村笑柄,誰不在背地里呸上幾口。
王婆子一噎,眼珠子一骨碌,梗著脖子大叫。
“我咋沒臉面?咋沒臉面?蘭舟是我孫女!走到天邊,她都得叫我一聲奶!”
她挺了挺佝僂的腰,朝著兒子媳婦孫子一抬下巴,端出當家主母的姿態(tài),枯樹皮似的手一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