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蘭舟不動聲色地拂開黎沐的手,淡漠地道:“沐王若是有心,自個兒去向皇上請命便是。你深夜來我府上,若是給人瞧見了,再給我扣上一頂勾結皇子意圖亂政的罪名,那我瑞懿夫人府滿門老小幾十口子,可就危險了。”
黎沐錯愕地看著葉蘭舟,仿佛從來就不認得她似的,半晌才哈的笑了一聲:“蘭舟,你當真對本王如此絕情?”
不等葉蘭舟回話,他便譏嘲地道:“本王以為,你即便不接受本王的情意,總算咱們在北境同生共死,便是沖著這點子情分,你也不會見死不救。”
他搖了搖頭,倒退了兩步,滿眼失望:“葉蘭舟,你實在太令本王失望了!”
葉蘭舟內心簡直神獸奔騰,孩子,咱倆有個屁情分啊!所謂同生共死,我那完全是被你坑得差點當場涼涼好嗎?
黎沐忽然容色一凜,冷聲道:“葉蘭舟,你既然不念舊情,本王也不能強求。然則北境安危事關重大,你因私廢公,如何對得起彭連英生前重托?如何對得起父皇的信任?
本王不求你念著舊情幫我一把,只愿你不負‘瑞懿夫人’之名,不負‘妙手仁心’之譽,秉公處事,選賢任能,為君分憂,為民解難!”
一番話說得鏗鏘有力,慷慨激昂。
葉蘭舟頓時呵呵了,嘖嘖,瞧瞧人家這高風亮節,這義正詞嚴,不過這孩子是不是對自己的能力有什么誤解?
他哪里是什么賢能帥才了?統帥三軍可不是會拿著帥印蓋戳子就夠的!
黎沐長篇大論過后,深深地看一眼葉蘭舟,瞇了瞇眸子,沉著臉走了。
葉蘭舟看他走的方向,估摸著這小子多半是從正門進來的,玄武大街上住的都是王侯將相,但凡有點風吹草動,絕對瞞不住,這會兒黎沐來她家的消息,多半是傳得人盡皆知了。
嘖,頭疼!
次日一大早,葉蘭舟就進了宮。
昨日黎沐來訪,她雖然坦坦蕩蕩,問心無愧,但架不住別有用心的人說三道四,還是主動進宮坦白,爭取寬大處理。
葉蘭舟直接去了東宮,黎溶在御書房批折子,得會兒回不來。
等了快兩個時辰,黎溶才姍姍而回。
“蘭舟,你來了。”
黎溶臉色不太好,情緒低落,因著北境統帥人選遲遲未定,皇上發了老大一通火,大罵朝中一干武將都是酒囊飯袋,沒一個中用的。
葉蘭舟忙迎上去請安:“太子殿下愁眉不展,可是又遇上什么煩心事了?可要我安排一下,明日您去在水一方松緩松緩?”
黎溶苦笑:“南疆局勢一日緊過一日,北境統帥遲遲定不下來,父皇龍顏大怒,孤哪里松緩得了?”
葉蘭舟“嘖”了一聲,四下里掃視一圈,見初六在跟前服侍著,努了努嘴,吩咐他先退下。
“說到北境統帥人選,蘭舟有要事特來稟報。”
“怎么,你可是有合意的人選要向孤推薦?”
葉蘭舟搖搖頭,表情嚴肅地道:“昨日沐王來我府上,說他想去北境做統帥,托我向皇上舉薦他。”
黎溶長眉一挑,訝然道:“哦?竟有此事?”
葉蘭舟點了點頭:“沐王所托,事關江山社稷,蘭舟不敢胡亂應承。至于他深夜來我府上,請太子殿下明察,自打沐王爺離京后,我便再沒見過他,也從未與他有過任何消息往來。”
如果直接找皇帝攤牌,固然能把自己撇出去,洗清結黨營私之嫌,可難保皇帝不會遷怒黎沐,對他更加厭惡,加重懲罰。
葉蘭舟不想幫黎沐,但也不想害他,畢竟他雖然討厭,但從沒主動害過她。
而黎溶就不一樣了,他是儲君,僅次于皇帝,向他坦白,一樣可以洗清自己結黨營私的嫌疑,至于后面怎么處理,那就不關她的事了。
黎溶想了想,說道:“五哥文武雙全,且在北境之戰立下赫赫功勞,若他能去北境鎮守,倒不失為一良策。蘭舟,你即刻隨孤面圣,向父皇請旨。”
“啊?”葉蘭舟懵了懵,“太子殿下,您……當真要向皇上請旨,讓沐王去北境?”
黎溶嘆了口長氣,眉眼間滿是同情:“五哥此次全是受燕然所累,若非如此,儲君之位豈能輪得到孤?
他是父皇最寵愛的皇子,父皇將他罰去守皇陵,實則心中也不好受。趁此機會,讓五哥將功贖罪,父子之間重修舊好,也是孤身為人子的一番孝心。”
葉蘭舟梗了梗,尷尬地道:“太子殿下一番孝心實屬難能可貴,可……”
“可什么?”黎溶看向葉蘭舟,溫然道,“蘭舟可是以為不妥?”
葉蘭舟抓了抓腦袋,實在想不到委婉的說辭,只好硬著頭皮勸諫:“可沐王實在沒有統帥三軍、鎮守北境之能,讓他去做主帥,不妥,實在不妥。”
黎溶淡金色的眸中死水一片,唇角微不可查地彎了彎,繼而淡然道:“成與不成,由父皇定奪吧。”
黎溶這么說,葉蘭舟也只好應下,隨他一起去乾安宮面圣。
皇帝發了一通火,召了新入宮的如美人伴駕,殿里絲竹聲聲,笑語如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