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透了,抄手游廊上點著四角宮燈,燈光暗黃朦朧。
穆清淮的眼睛在燈光下熠熠生輝,亮如燦星,清俊的五官像是籠著一層薄紗,莫名的多了幾分暖意。
葉蘭舟心里暗暗嘀咕,這小子別的不說,皮相是頂好的,目不轉睛瞧著你的時候,那雙眼里如泛春水,能勾魂似的。
饒是一把年紀看盡浮沉,葉蘭舟也不禁有些心猿意馬,別開目光,呵呵干笑:“那什么,時候不早了,你該回去了。”
穆清淮又往前踏了一步,垂眸凝視葉蘭舟的眼睛,低聲道:“蘭舟,你知道的。”
“我知道,我知道。”葉蘭舟有些不耐煩了,這么咄咄逼人,有意思么?
兩年朝夕相處,北境同生共死,穆清淮和葉蘭舟之間有種心照不宣的默契,都默認了現在這種相處狀態。
可大牛都抱得美人歸了,府里的小廝丫鬟也成雙成對,就連賽虎的崽子都能跑能跳會撲人了,他實在淡定不下去了。
“蘭舟,連青梧郡主都能給大牛一個機會,你為何就是不肯給我一個機會呢?”
葉蘭舟梗了梗,苦笑:“我實話告訴你吧,青梧她根本不想成親,她答應嫁給大牛,不過是因為大牛答應絕不勉強青梧,若是過個幾年,青梧還是不愿意跟大牛做夫妻,那便由我做主和離。”
穆清淮愣住了:“你是說,青梧她……她并不是真心實意嫁給大牛的?”
葉蘭舟點了點頭:“若不是年歲大了,南平王夫婦操心她的婚事,更怕皇上哪天想起來,給她指婚,青梧是無論如何不會嫁給大牛的。說白了,她嫁給大牛,只是被逼無奈之下的妥協,也是垂死掙扎。”
穆清淮心情復雜,半晌沒吭聲。
葉蘭舟嘆道:“穆清淮,不是每一個女人都需要男人,我有錢,有兒女,有事業,我不需要借由男人來分擔生活的壓力,或是彌補內心的空虛。”
這般離經叛道的論,令穆清淮既震驚又迷茫。
“那你需要什么?”
葉蘭舟想了想,兒女繞膝、名揚天下、位高權重、富甲一方,她什么都有了。
“我想要的,都已經得到了。”
穆清淮心中頓時涌起一陣強烈的無力感,眼里的星芒倏地熄滅,一片黯淡。
無欲則剛,面對這樣一個強大又冷靜的女人,他還能怎么辦?
他嘆了口氣,黯然轉身。
“穆清淮!”葉蘭舟忽然覺得,那頎長英挺的背影,竟有股子說不出的落魄與頹喪,脫口叫住了他。
穆清淮腳步一頓,沒回頭,也沒出聲。
“我想說,人活一輩子,不單單只有兒女情長,你該做點有意義的事。”
穆清淮沒應聲,抬步走了,很快,蕭索的背影就沒入夜色里。
葉蘭舟朝著他消失的方向看了會兒,心里梗梗的,莫名的有些壓抑,嘆口氣,搖了搖頭,自個兒回屋了。
——
天高云淡。
今日立冬,夜間一場雨下來,晨起冷颼颼的,桂花樹落了不少老葉。
李青梧破天荒的沒來,葉蘭舟想,她大概正在閨房里抹著眼淚哀悼即將逝去的青春。
這個時代,女孩子的青春可真短啊!
在水一方運轉正常,不用天天過去盯著,李青梧沒來,葉蘭舟一個人也懶得去。
想了想,提上藥箱,去永寧王府轉轉。
黎溶正在院子里,安安靜靜地望著花圃。
眼睛好了之后,他就特別貪戀五顏六色,尤其是花圃,怎么也看不夠。
葉蘭舟一踏進靜思園,就聞見一陣馥郁的花香,深吸一口氣,雨后清涼的空氣裹挾著花香,沁人心脾。
“王爺又在看花了,您這么喜歡花,回頭我給您送些好的來。”
葉蘭舟走近了,發現花圃里種的是白墨蘭,葉片墨綠,花色玉白,很是清雅。
黎溶看向她,淡金色的眼眸空洞無波,笑意淡淡:“今日怎的有空來本王府上?”
“呦,王爺這是怪我許久沒來請安呢。在水一方生意好,我忙得很,想著王爺的身子沒什么大礙,就偷了個懶。”
黎溶溫然笑道:“總聽底下人說在水一方如何如何好,各家王妃夫人流連忘返,本王也想見識見識,奈何在水一方只接待女客,倒是有些掃興。”
“我精力有限,光是女客都接待不過來呢,男客的錢,還是讓給別人賺吧。”
葉蘭舟搭上黎溶的腕脈,片刻點了點頭:“王爺身子康健,好得很呢。”
“都是你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