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黎銳眉頭微蹙,不悅地道,“你跟了朕三十多年,怎么如今反倒連句話都不會說了?”
“皇上還是親自去瞧瞧吧。”
黎銳頗為詫異,放下御筆和折子,起身抬步,走出御書房。
庭院里,葉蘭舟牽著一匹被血染透的馬,緊皺眉頭,昂然而立。
“皇上,永寧王回來了,只是……”葉蘭舟看了眼馬,嘆了口氣。
黎銳心口一顫,悚然一驚:“只是什么?”
“王爺進了城便直奔我府上,剛說了一句雪蓮采回來了就暈過去了。他身上大小傷口一十七處,其中后背一處刀傷,險些將他整個人砍成兩截。”
葉蘭舟說著,將馬背上的包袱卸下來,層層打開,捧出花盆:“皇上請看,雪蓮原本該是秋天開的,此刻才六月初便開了,一定是王爺孝感動天,這才使得雪蓮早開。”
黎銳一看,那花不大,瞧著也不如何出奇,但生平的確從未見過。
他忙問道:“溶兒傷得這樣重,可有性命之危?”
“命能保住,但王爺一身武功……唉!”葉蘭舟嘆了口長氣,黯然道,“王爺眼盲,近來已完全不能視物,他能找到雪蓮,可以說是拿命去找的。”
頓了頓,又道:“好在王爺找了三株雪蓮回來,只要用一株給他服下,不但可以治好王爺的傷,他的眼疾也能治好。”
黎銳一聽,不假思索地道:“快,那你快給他治,務必要治好溶兒!”
“是,蘭舟遵命。”
葉蘭舟行禮之后,將花盆打包好,牽著馬走了。
王福海抹了抹眼睛,感動得稀里嘩啦的:“永寧王孝心感動上蒼,皇上,王爺會好的,您別擔心。”
黎銳臉色沉寒如水,冷聲哼道:“是什么人膽敢行刺溶兒?”
王福海抿了抿嘴唇,沒接話。
“孽障!明知溶兒是為朕尋藥,他們竟想半途截殺溶兒!他們這是連朕的命也想要!”
王福海連忙勸道:“皇上息怒,您是天子,誰敢對您有不軌之心?只是……永寧王爺……”
王福海吞吞吐吐,半天沒說完整。
黎銳哪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外乎是那幾個孽障不愿黎溶立功,更不愿黎溶的眼睛重見光明,索性連他的命一起要了,以免再多一個競爭對手。
太子謀逆已被廢除,黎沐因受燕然連累,被褫奪封號,貶去守皇陵。
如今朝中只剩四位皇子,而黎溶又遇刺,兇手不外乎是另外三位皇子之一,或是之幾。
黎銳心知肚明,卻是左右為難。
若是不追究,那兇手會更加猖狂不說,也對不起黎溶如此孝心。
可若是追究,黎銳實在難以面對殘酷的真相。
半晌,他才長嘆了口氣,都是太子之位惹出來的。
永興王、永平王、永安王這半年來的明爭暗斗,給朝堂帶來的震蕩,黎銳是最清楚的。
他冷眼旁觀,只要他們做的不是特別過火,他便不打算插手,畢竟他也想從這一仗中挑選出最合適的繼承人。
然而現在看來,他不得不插手了。
“王福海,隨朕出宮,去瑞懿夫人府瞧瞧溶兒。”
王福海心頭一顫,忙問道:“皇上,您是便裝出宮,還是命鑾駕跟隨?”
“即刻便去。”
黎銳話音未落,便抬步而行。
王福海當即道:“皇上起駕瑞懿夫人府!”
穿著龍袍出宮,自然是要鑾駕相隨,擺足了派頭,讓滿城官員百姓都看看,皇上對永寧王很是寵愛。
當即便有宮人快馬去往瑞懿夫人府送信,令葉蘭舟闔府上下預備著接駕。
鑾駕浩浩蕩蕩到瑞懿夫人府時,葉蘭舟正在給黎溶換藥。
紅桃過來傳話,葉蘭舟忙放下藥和繃帶,兩手是血地去接駕。
皇上一看見她那滿手的血,頭皮直發麻,問道:“可是溶兒不好了?”
“回皇上的話,天氣炎熱,為免傷口化膿潰爛,需得勤換藥,王爺后背上的傷太深,出血太多,他意識不清,疼得厲害便會動彈,扯到傷口又會出血,更是需要常常換藥包扎。”
葉蘭舟還沒說完,黎銳便催她帶他去看望黎溶。
剛一進屋,就聞見濃重的血腥氣,黎銳心口一緊,快步上前,只見黎溶正趴著,臉朝向外,兩眼緊閉,慘白憔悴。
他只穿著一條褻褲,身上橫七豎八的全是傷口。
黎銳鼻子一酸,差點掉淚。
這個兒子是他最愛的女人所生,可為了生他,宸妃香消玉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