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律靜靜聽完這些話,固執對他伸出手,用嘶啞的聲音,“照片,給我。”
一字一頓。
掌心里的血順著紋路慢慢落在地上。
傅景初仿佛從他平靜的臉上看出了些許痛不欲生,又好像只是他的錯覺,鱷魚臉上不會有眼淚。
“給我。”
他仿佛只會說這兩個字。
傅景初扯了扯唇角,一聲冷笑過后,他問:“你要遺照能做什么?”
遺照兩個字,清晰又刺耳。
清醒時認知到的痛苦是糊涂時的百倍。
沈律的身軀仿佛僵了僵,清瘦的身材,好似一片薄薄的紙。
傅景初接著問:“緬懷她?”
他一點兒都不客氣:“你現在咬死不認,到底是不愿意承認她死了,還是你的孩子也死了?沈先生,不缺愿意給你生孩子的人,往后你的孩子也不會少,只要你想生,多的是。”
傅景初看著很斯文,發起狠來卻不是多純善的好人,他一腳狠狠踹了過去,像是要把這些天的怒火全都發泄到這個人身上。
沈律像不知道痛,傅景初卷起袖口,又惡狠狠把人從地上提起來,揪著他的衣領,嗓子嘶啞的怒聲道:“你不讓我辦葬禮,你不愿意承認,她也是死了!為了去找那個孩子,被撞死了!被燒死了!總之就是死了!你能不能別像個惡鬼一樣甩也甩不掉?真那么難受就下去陪她,一起去死。”
沈律像個冥頑不靈的聾子,否定她的死訊,哪怕手掌被割得全都是血,還是執著的要拿到那張照片。
*
半個小時后,沈律拿著照片離開了葬禮現場。
黑色的車隊在雨天里,更顯寂寥。
助理最先看見沈總手上的血,一道道如刀割的深刻傷口,實在嚴重。
沈總還像個沒事人,低垂眉眼,望著懷里的照片,沒急著處理掌心里的傷痕,先用手帕擦干凈了玻璃相框上的血跡。
她笑起來真的真好看。
以前也不是沒有發現。
看過就忽略。
沈律仿佛擦不干凈相框上的血跡,忽然想起來那時候她和他餓得都快暈了,他割破自己的手指頭,給她喂了點血。
她大概是很抗拒,死活不肯張嘴。
后來餓得不行,才邊哭邊咬他。
她那時喜歡哭,也喜歡笑。
怎么就是沒有相信過她呢?明明有那么多次。
沈律抱著照片回了自己平時住的公寓,家政阿姨以為他不會回來,今天才過來打擾,猛然撞見男主人還嚇了一跳。
再看見他手上的血,更是嚇得不輕。
“先生,要不要給您拿點藥粉?”
“不用。”
“好的。”家政阿姨也不會管多余的事情,這些個有錢人家的大少爺應當不喜歡傭人多嘴多舌,“今晚夫人回來吃飯嗎?要準備您和她的晚餐嗎?”
他太久沒有回這邊。
家政阿姨根本不知道這對看起來般配的豪門夫妻早已離了婚。
沈律坐在沙發里,緊緊攥著懷里的相框,扭過臉眼神有些空,望著窗外的余暉,“不用了,她不回來。”
“我沒胃口,你先回去吧。”
沈律獨自在客廳坐了很久,從黃昏看到了天黑,玻璃窗映著的這張臉好像很空茫,眉心下意識攏了起來,膚色是病態了的白。
過去的回憶像潮水涌來。
對她說過的每個字,都反反復復的想起。
好的壞的。
難聽的,悅耳的。
無一幸免。
曾經被沈律棄之如履的過去,如今又將他精準的捕獲。_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