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路往北,五日后便到了滄州城外。
這一路走來,穿州過府,都需要路引。
離開利城之后,葉蘭舟就沒再用一品夫人的印信,而是用鎮北王府的令牌。
令牌哪兒來的?
沒錯,賽虎順來的。
黎沐如今是朝野上下第一人,打著他的旗號,走遍天下都暢通無阻。
只要面無表情吩咐一聲“奉王爺之令辦事,爾等不可宣揚”,誰還敢多嘴過問?
滄州城原就是個建在草原上的小城,人口稀少,經歷過戰亂之后,更是十室九空,人丁寥落。
由于沒有牛馬,大片大片的草原荒著,馬車走了半日,竟不見半縷人煙。
葉蘭舟當即決定,就這兒了!
她打了聲呼哨,吩咐妞妞賽虎和小狐貍將牛群趕到草原上去。
就吃頓飯的功夫,顧長淮驚愕地發現,遠處天際有什么東西在緩緩移動。
縱馬上前一看,好家伙,老大一群牛,一眼看不到邊。
牛群的最前方,賽虎昂著大腦袋,甩著大尾巴,跟統帥三軍的元帥似的,雄赳赳,氣昂昂,無比威風。
顧長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力眨了好幾下,又揉了揉。
半晌才回過神來,指著牛群問賽虎:“這……都是你趕來的?”
賽虎汪汪兩聲,舌頭耷拉著,哈哈地喘著粗氣。
顧長淮回過神來,快馬回到馬車邊,結結巴巴地道:“蘭舟,我……我看見……”
葉蘭舟遞了個眼神制止,孩子們并不知道她要在北境開養牛場,只當是來游玩的。
如今小牛犢已經全部落地,牛群增加到將近四千頭,實在太過龐大。
顧長淮提議,大義寨的兄弟們已經金盆洗手,做了普通農戶,不如將他們遷往北境放牧。
遠離清河縣,便是與從前落草為寇的過往一刀兩斷,往后再不必提心吊膽,害怕哪天被官府找上門來。
“蘭舟,草原上有狼群出沒,放牧并不輕松。
大義寨的兄弟們都是會些功夫的,若是將他們遷來北境,一則保護牛群,二來他們也能有個好營生。”
葉蘭舟遲疑了下,對于那群不服管束的糙漢子們,有些不放心。
顧長淮拍著胸脯保證:“蘭舟,你放心,我保證他們不會生事,給你惹麻煩。
我爹在寨中威望很高,兄弟們都服他。
他一聲令下,大伙兒就扔下大刀,扛起鋤頭,至今沒再做過攔路剪徑之事。
有我爹在,你盡管放心,牧場一定能打理得妥妥帖帖,不叫你費心。”
怕葉蘭舟不答應,顧長淮又道:“村長一家四口,還有兩個上了年紀的,將他們遷到一年有半年寒冬的北疆來,又是人生地不熟的,萬一當地牧民欺生,不服管束,你在京城鞭長莫及。”
顧長淮都這樣說了,葉蘭舟還有什么好說的?
“那好吧,但咱們丑話說在前頭,若是大義寨中人惹是生非,鬧出官司,我可不會出面保任何人。”
顧長淮連聲答應,寫了一封親筆信,交給葉蘭舟。
“這封信勞煩妞妞送去,它跟著你去給大義寨送過糧食,兄弟們認得它。
只要收到信,我爹一定會答應。”
“你不親自去見見他們么?”葉蘭舟問道。
顧長淮抿著唇,沉默不語。
原本想為家族洗刷冤屈之后,就將顧平生夫婦接到身邊奉養,令二老安享晚年。
可沒想到如今又出了鎮國公這一茬,沒把他扳倒之前,顧長淮只能和大義寨中人保持距離。
他如今做了朝廷的定遠將軍,從三品的武散官,等回了京城,就要去吏部報到,領個實職。
興許要離開京城,去邊地或是軍事重地駐扎,還是不去惹顧平生夫婦傷心了。
葉蘭舟見他沉默,輕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說:“我帶孩子們回豐城去,逗留幾日,你若想見你爹娘,便去見見吧。”
顧長淮沒應聲,懨懨的。
選定放牧地址之后,一行人便南下,直奔豐城。
大牛爹已經去世多年,魯嬤嬤和大牛在之前居住的破屋子里置辦了靈堂,請道士做法事,開墳火化,將骨灰壇供在靈堂,守靈七日,而后直奔京城,為大牛爹安葬。
葉蘭舟等人到豐城時,魯嬤嬤和大牛母子早已離開豐城。
離開豐城還不到一年,大伙兒不禁都有了恍如隔世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