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仔細看看。”李沐塵鼓勵道。
藍田就盯著那團黑色的火焰仔細地看,看了很久,還是搖頭。
“看見死亡和鬼了嗎?”
“沒有。”
“黑色并不代表死亡,死亡也不代表終結(jié)。黑色是一種寧靜,它包容這個宇宙,是萬物的源起。”
“萬物的源起?”
“你看——”
李沐塵翻動手腕,柔柔地劃了個圈。
黑火如墨一樣流動成一團,但仿佛墨水不夠似的,中央露出一個白點。白點越來越大,很快就占據(jù)了大半個圈,要把黑火覆蓋。
可是在白圈里又出現(xiàn)一個黑點,如墨暈染開來,要吞噬了白圈。
如此反復,黑中生白,白中生黑,兩團光在虛空里不斷旋轉(zhuǎn)纏繞,互相生滅。
藍田看著看著,忽然問道:“師父,我們的世界一首在這樣生滅變化嗎?一切都在循環(huán)往復,那我們活著,還有什么意義呢?”
李沐塵沒有回答,因為他自己也在尋找答案。
他抬頭看天,碧空萬里,唯有一輪明日高掛。
藍田看見師父身上的金光又閃了一下,那一刻,很像臨荒鎮(zhèn)那個新來的念佛阿婆家里掛著的那張佛陀的畫像。
“師父,我好像明白了,謝婆婆說人有七情,就像光有七色,七色融合成了白光,七情融合成了白血,仙人就是七情沒有障礙的人,對嗎?”
李沐塵有些驚訝地看向小丫頭,隨后又仿佛一切釋然,她本該有如此的悟性。
他還沒有決定是夸她,還是趁熱打鐵,繼續(xù)點化她的時候,卻聽小丫頭己經(jīng)提出了一連串的疑問:
“師父你斬分身,是不是就是在斷七情?斬斷了七情,是不是就像隔離了七色光的黑火一樣,你說的看不見的黑血,就是滅盡分身的你嗎?如果血化白膏是仙人,那么血變成黑色以后又是什么呢?”
藍田撲閃著大眼睛,好奇地看著李沐塵,張開雙臂做了個極其夸張的動作——
“會變成那——么大、那——么黑的怪物么?”
……
林曼卿坐在京城李宅那間寬敞的臥室窗前,看著窗外那棵己經(jīng)結(jié)滿了果子的海棠樹發(fā)呆。
果子沉甸甸的,仿佛每一顆都在訴說著冬日的寒冷、春日的溫暖、夏日的熱烈里的故事,它們不是愛本身,卻是愛的果實。
“夫人!”殷鶯出現(xiàn)在她身后,輕輕叫了一聲。
也只有殷鶯才能隨時走進她的房間。
林曼卿轉(zhuǎn)過身,看見床鋪上疊得整整齊齊的被褥,輕輕嘆了口氣。
“夫人,李公子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也許,他只是去了另一個地方,過段時間又回來了呢!”殷鶯顯然是想安慰林曼卿。
林曼卿笑了笑,只是笑容多少有些淡。
“經(jīng)歷了這么多,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更堅信他不會死。”
“那夫人您為什么……嘆氣?”
“你沒有發(fā)現(xiàn)嗎,他這次出現(xiàn)在五臺山,從頭到尾,沒有跟我說一句話。”
“這……”殷鶯仔細回憶了一下,好像真的是這樣,“當時事態(tài)緊急,公子或許顧不上吧。”
“不,”林曼卿搖了搖頭,“我了解他,他是來向我告別的。這種告別方式,三千年前他就用過一次,那一次,他也一句話都沒有說。”
殷鶯疑惑不解,怎么會扯到三千年前去了?
林曼卿拿出一塊殘璧:“殷鶯,你替我去一趟臨荒鎮(zhèn),他一定會去荒澤的,你替我把這塊玉交給他。”
“夫人……”殷鶯并不知道這塊玉代表著什么,還以為是定情物之類。
她十分擔心夫人的狀態(tài),想要勸解,卻又不知該說什么。
“我沒事的。”林曼卿看出她的心思,擺擺手,“放心吧,他走了,我還是李家的夫人,有我在,京城李家不會倒的。”
“這是他的宿命,也是我的宿命。可他這一生,偏偏要挑戰(zhàn)的也是宿命。人與命爭,毫無勝算,唯有他不同。所以我知道,他早晚要向我告別。”
林曼卿緩步再次走到窗前,靠在窗臺上,看著窗外的海棠樹。
“我只是沒想到,告別的方式,竟然和三千年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