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如其來的一句,將方幼萍給弄懵了。
“何出此?”正在她等待著她的下文,就見楊沐宸支支吾吾半晌,在原地鼓鼓囊囊,半晌也沒溢出半個字來。
見兩個人轉身要走,才接了下文:“上次,我不應該跟家里報委屈,將你趕到鄉下去。應該息事寧人,跟爹娘報喜不報憂。害小媽承受流放之苦,抱歉。”
楊沐宸悔恨急了,從前沒有情敵的時候,她竟然會蠢到——把夫君既沒有感情也沒有名分的舊相好,當成假想敵。
夫君暫時不納妾,她就以為他一輩子都不會有姨太太。直到狐媚子進門,才后知后覺,誰才是真正的敵人。
“不敢奢望小媽原諒,還請小媽接受我誠懇的歉意。”
方幼萍實在不知,這二者之間有任何分別,不是為了安慰她,只是實話實說:
“去鄉下于我而,是休憩、是修行,會回避帥府的喧鬧與深宅的熙熙攘攘。所以你實不必放在心上。若是我不愿意的事,誰都無法逼迫我。也沒人值得,讓我去委曲求全。”
她原本還想說,若她真心懷愧意,以后便在帥府踏實些,別去惹是生非。忽然意識到,少奶奶如今才是當家主母,何須自己做這個忠臣提醒。她可沒有給人為奴為臣、嘔心瀝血的愛好。再者說,帥府要亂就亂吧。她不做那個始作俑者,也沒力氣去力挽狂瀾,左右鬧中取靜。
“我知道,但你不在意是你的事,我該道歉是我的事。我知道,就算我什么都不做,父親拿我當棋子,不在乎我的處境,也會走這一步。借著我,給他自己立威。哪怕讓我得罪人,也得打著為我好的旗號,還得讓我感恩戴德。”楊沐宸說到一半,意識到自己在埋怨老爹,有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的嫌疑,恐惹人忌憚自己交不下,便止住了話頭。
繼續道:“可即便是我父親想拿小媽做文章,我也得從中調和,先勸父親另謀良策,再請公爹心慈手軟。”
“怎么?你在楊家說話有份量,我都存疑。在大帥跟前,難道你說話、比小媽更好使?怎么,何時大師聽你的了。你是小輩,關照你些還應當,倒是還不至于對你聽計從吧。”鄭妍熙從旁接了過去,繼續道:
“你享受江南的勢力時,怎么沒想過你憑什么會投胎?你父親也不算利用你,幫你出頭,你落難了,反倒到處去抵賴。”
方幼萍也知權力和義務同責,只是有幾分好奇:“是什么使你過去這么久,忽然想到來我面前道歉?尤其你明知道,你不是真心悔過,因你實在沒什么錯。我不在乎這事,更沒跟你計較過。”
楊沐宸聽著姨娘賣力挑撥,好在小媽不是墻頭草,耳根子軟、沒有自己思想的深宅夫人。
冷哼一聲,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早該知道你是個厲害角色,只是你這樣信口雌黃,都不背人了,倒是我始料未及的。”
“是啊,我的確說錯了。你哪有什么落難,掌家之權在你這,無限風光的帥府當家主母。北地在權勢漩渦,你在漩渦中心。錦衣玉食,享受還來不及。”鄭妍熙對她沒有天然的排斥,只是身份在那兒,還是生不出許多好感來。
挑了挑眉,開口問道:“你只是有幾分好奇,都過去這么久了,你怎么突然想起來道歉。早干嘛去了?還是說,有利可圖。說吧,這次又想要什么,是你做不到、也得不到的。”
正反話都被她說了,先說少奶奶在大帥那兒說得上話,又說她求而不得、只能倚靠小媽。
楊沐宸臉色蒼白,聲音都有幾分發顫:“還不是你整天狐媚妖術,勾搭了男人不算,還讓小媽也跟你一起孤立我。”
方幼萍才反應過來,是她誤解了。不是有意安慰她,只是隨口道:“稍安勿躁,我從來不是那等喜歡三兩一伙,抱團欺負人的人。不管是從前未出閣時,還是在北平讀書,亦或現在在帥府。”
不是故作清高,實在是懶得搞這一套。她沒有小團體,對于別人的結盟也不屑之。單純厭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