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理承下了死命令,衛兵自然一擁而上、一股腦地執行。
蔣頤圖在帥府療傷,連他自己也沒想到,沒在外面傷到外人手里,全須全尾的回來,是傷在父親這里。
方幼萍帶著醫藥箱來看他的時候,不記得有多久沒走進從前兩個人新婚燕爾時的土樓了,他們在這里拜堂成親、送入洞房,仿佛還是昨天的事,一眨眼時間過得這么快。
“你好些了嗎?”
看他這簡陋的包扎,實不像出自軍醫之手,倒像是他自己糊弄上去的。
“雖我討厭軍醫,倒是也敬佩他的醫術,只是不喜歡他的為人。但是想想,男人都得養家糊口,光有真才實學,不擅溜須拍馬也不成。難不成你跟我心有靈犀,也討厭他?”
“小表妹千萬別說這話,我現在人狗都嫌,軍醫不敢上前,去跟一個不得寵嫡子來往。我更不好意思打擾他們,多讓人家為難啊。”蔣頤圖現在也有些迷茫,看不清前路,看不清父親。
在自己不夠強的時候,就要忍而不發,而不是去拉攏心腹,結黨營私。
待自己站到父親那個位置的時候,才有資格統御人心,指揮軍醫和其他下屬。
“還有啊,跟你稍有往來的劉議澤,馬上就要被父親梟首示眾了。你這句玩笑般的心有靈犀,若是給人聽見,傳到父親耳朵里,我被貶為庶人都有可能。保不齊處境連那些弟弟們都不如了,現在大家還以為他們羨慕我,以后就是我羨慕他了。”
“父子沒有隔夜仇,打斷骨頭連著筋。你是沒找,不然你宣軍醫入府,他未必不會來?!狈接灼颊f罷,作勢上前,欲替他重新包扎一下。
還在同他調侃:“你什么?你是他親生的,虎毒不食子。他對劉議澤痛下殺手,總舍不得動你一根汗毛?!?
“我跟劉議澤能比嗎?他是草根,我是天之驕子。他生來亡命天涯都是應該的,而我含在嘴里的金鑰匙沒了,都是巨大的損失?!笔Y頤圖沒糾正‘隔夜仇’說得不是夫妻嘛,只是陷入新的惆悵:
“我現在明白從前老話常說的了,太少皇活的太久,對太子來說不是好事??筛赣H才剛到不惑之年,若是活到耄耋之年,不得把我熬死了?”
蔣頤圖不是挨了打之后發癔癥,而是痛苦伴隨他始終。
母親被扔在鄉下冷落,眼見父親跟一群鶯鶯燕燕蜜里調油;自己的夫人被強取豪奪,放任他跟蛇蝎影后糾纏不清;派自己出征,贏了沒有獎賞,輸了就被責備。
如今他將事情辦的很好,也要被罵被打,憋著這口氣,吐不出來咽不下去:“有時候我真贊同劉議澤的想法,這封建父權,將孩子當成自己私有財產,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什么下雨天打孩子閑著也是閑著、什么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什么棍棒底下出孝子……都是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