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不是你想的那樣。他們勝之不武也好,忽然有了長遠的打算也罷。我叔父……就是我丈夫,就是蔣理承,從始至終沒想過低頭。”方幼萍不關心鄰匪是怎么想的,他們興許也不愿意打仗,哪怕大部分時間都在得勝,可一寸山河一寸血,每一場戰役都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奪下的城池。
哪怕華國打得起,大帝國都打不起。
也許覺得得勝是暫時的,華國只是對于他們的突然襲擊,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一旦全民皆兵,他們的如意算盤,就會瞬間落空。所以不如和談,通過談判就能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何樂而不為。
“也許他們有這份自信,覺著不用和談,就能打得我們萬民臣服,一病不起。和談只是拖延,只是在浪費他們的時間。他們更后悔,沒把我這個美人坯子抓回去,讓他們嘗嘗鮮。更懊悔,沒碰過華國統帥夫人的滋味吧。”
方幼萍嗤笑一聲,轉身看向漁翁時,那些對鄰匪的鄙夷退了個干凈,目光里只剩感激和柔和,語氣也變得異常柔軟:
“老伯,謝謝你救我,你叫什么名字?來日必有重謝。即便我最后還是沒活下來,來世結草銜環,也難報老伯的大恩。”
“你不用知道我的名字,倒不是我做好事不留名,只是此一時彼一時,如今非同時期,我也未必能活下來。若問我的名字,你只要知道。我叫不當亡國奴就是了。”漁翁嘆息了一聲,聽這姑娘說自己活下去艱難,他又未嘗不是?在鄰匪底下求生,如今又成了協助逃犯跑路的幫兇,成了匪鄰匪恨之入骨的頭號通緝犯,更是過了今天沒明天。
“若真要感謝我,就拜托你的丈夫,帶領我們走向勝利吧。”
漁翁說罷,已回頭撐著船,往不知名的地方駛去。漫無目的,又茍且偷生。
‘不當亡國奴’幾個字,幾乎讓方幼渾身都顫栗了起來,這個名字她不是第一次聽見,上一次還是從傷病員的口中。
她想,她也叫‘不當亡國奴’,這是他們整個民族共同的名字。
漁翁已經遠去,她想叫住他,讓他跟自己一起逃生。可天涯海角,她所行之路,也未必是絕對安全的。也許,老伯有更安全的去處。
方幼萍強忍著熱淚,轉身踏上新征程,不知走到多久,直餓得頭暈眼花。看見遠處一望無際的大海,以及海面上停靠的游輪。
她無比感激自己記憶的靈敏,只是不知被鄰匪控制的大部分北疆城池,這片海域,是否也歸鄰匪管。
但她眼下顧不得這么多了,只能死馬當成活馬醫。
走向那艘游輪,也走向她殘存且唯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