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元輝的語氣變得異常尖刻而又冷峻,他一擺手,道:“哼哼!沒有,一樣都沒有,他們拋妻離子、離家千里、辛苦工作,到最后人老體衰,那就只有返回原籍,他們的青春和汗水奉獻給了東部沿海地區,最后還得回到生他們、養他們的老家渡過余生,而作為社會主義國家的地方政府,難道還能對他們不管不問?”
“這就是一個怪圈,東部沿海地區享受國家政策優勢,吸納我們中西部地區培養出來的勞動力資源,卻不需要承擔任何義務,而且現在國家西部大開發戰略已經出臺,首先就提出的西氣東輸,緊接著還有西電東送,也就是說,要把西部能源向東部發達地區輸送,什么好處都被東部沿海發達地區占盡了,我們中西部地區怎么發展?難道東部沿海發達地區是大媽生的,我們中西部地區就是二娘養的?”
我微微皺眉,自己沒有想到,錢元輝竟然能夠在這些問題上想得如此深遠,而且甚至有一點憤世嫉俗的味道在其中。
作為一個共.產黨的干部,對中央西部開發戰略都抱有這樣大的懷疑,而且還敢于在自己面前表露出來,他是真的信任自己,還是覺得希望用這樣一種坦率的方式來贏得自己的尊重?我覺得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葉市長,可能我扯得有些遠了,我只是想表達一個看法,那就是其實農村剩余勞動力對于政府來說,從一個角度來說可能存在著解決這些剩余勞動力就業出路的壓力,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其實他們也代表著一種資源,勞動力資源,廉價的勞動力,他們在沿海地區一樣掙得少,而且離家遠,每年還得花費大量時間和費用在路途上,家里有個什么事情,也無法照顧,為什么他們不能就近消化呢?”
錢元輝舒了一口氣,似乎是因為把自己內心所想的都傾瀉了出來,感到無比舒暢。
“你是說,希望我們懷慶本地能夠消化吸收這些勞動力?”我咂吧著嘴巴,反問道。
“對,葉市長,我相當贊同你在懷州和慶州的做法,懷州的勞動密集型產業已經有了一定基礎,我覺得,如果我們能夠在融資和政策上予以傾斜,我相信以懷州特有的地理區位,這個地方的制鞋、箱包、成衣這一類企業,應該還能有一個相當大的發展空間,這對于吸納我們本市城鎮和農村的剩余勞動力,都有莫大的好處。”
見我望向他的目光有些怪異,錢元輝也知道問題出在哪兒,咧了一下嘴,苦笑著道:“葉市長,您別用這種目光看我,我雖然對于東部沿海地區這樣享用我們中西部地區的廉價勞動力資源、而又不付出任何代價頗感不滿,但是現實就是如此,如果我們不能選準切入點,發展我們的制造產業,就無法創造更多的吸納勞動力就業的機會,我們懷慶的剩余勞動力也一樣要向外流,而且,我們還得努力的幫助他們外流。”
我終于笑了起來,錢元輝這個家伙,還真是有一些意思,雖然前邊說得慷慨激昂,但是那只是一種政治理想愿景,真正落到現實上,此人還是十分理智冷靜的,不至于為了那些不切實際的感慨而誤入歧途,想一想也是,如果真是那種憤青類的人物,又怎么能夠坐上這個副市長的位置?自己倒是多慮了。
心中放下石頭,兩人的話題也就隨意了許多,我感覺到錢元輝對于農村工作有相當深刻的了解,尤其是對懷慶六縣二區各地具體情況,都相當熟悉,甚至對各縣一些主要鄉鎮的具體特色和主要領導情況也都了如指掌,這沒有足夠的積累是無法做到的,這也足見錢元輝這個副市長分管農村和農業工作并非只是紙上談兵,那也是扎扎實實在下邊花了些心血和功夫的。
我也很想聽聽錢元輝的一些評判和想法,自己既然要找他,他肯定也得拿出一些有價值的東西來,要不,自己提前和他約好今日這個會面,沒有點像樣的貨色拿出來擺弄,他臉上也擱不下去吧。
錢元輝也沒有在我藏著掖著什么,有什么就說什么,從慶州區發展以菜蔬和花卉為主的近郊現代農業,到食用菌種植和黃背木耳的培植,從歸寧的大棚蔬菜基地興衰到苗木種植業形成氣候,從青坪縣的茶產業為何難以形成規模到靖縣的煙葉種植遇到的困難,娓娓道來,可謂是如數家珍,連我都是聽得嘆為觀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