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的書房內,祖斑正色,跪坐在案前,手輕輕叩打著面前的木案。
奴仆坐在他的身邊,時不時就抬頭來看他。
他很久都沒有見過家主如此肅穆的模樣了,哪怕是先前被陛下召見,提拔的時候,他都是一臉的愜意,他總是如此,笑呵呵的,似乎什么事都不足以讓他憂愁。
可此刻,他卻格外的認真肅穆。
奴仆低聲問道“家主,我們是不是要回去了?
祖斑警了他一眼,“回哪里去?”
“我以母親病重為由,逃離了鄴城,皇帝得知這件事,定要殺我。
奴仆又說道“我們就回范陽老家,偷偷藏起來
“呵,當下已經沒有其他的退路,我知道你嫌棄這里多風沙,又冷又破,可人一旦決定要成就大事,就必須要經歷這些,除卻那生來就有皇位可以繼承的,誰又能逃得過呢?”
奴仆滿臉的惆悵,“那位劉將軍沒有認可您的大策,我們又回不去那往后可要怎么辦呢。…。
祖班聽他這么說,當即就有些不樂意了,“他并非是沒有認可,只是沒有那么重視而已。
我的策略是沒有問題的,雖有瑕疵,可主公所缺的就是這個,他一直以來,都沒有可以作為往后行事的綱領,都是順勢而為,在地位卑賤,追隨者不多的時候,尚且可以這么做事,可要奪取天下,豈能隨波逐流,順勢而為呢?總得有個戰略來推動往后的諸事。”有了一個戰略傍身,往后繼續細化,徐徐圖之,方能成就大業。
那將軍為什么不重視呢?
奴仆再次開口詢問。
祖斑當即啞火。
他輕輕撫摸著胡須,皺起了眉頭,對啊,為什么呢?
想要成就大業,沒有比他這戰略更好的了,他來之前就查看過了劉桃子身邊根本就沒有能為他出一個大戰略的人,大多都是些基層出來的年輕人,能做事,卻不能主事,眼界還沒達到那一步。
按理來說,劉桃子不該如此輕視啊。
是哪里出了問題呢?
祖斑再次陷入了沉思,
奴仆小心翼翼的看著他,又不敢開口打斷,祖斑忽側頭,看著奴仆那小眼睛,有些心煩意亂,“勿要在這里盯著我看了,去買些東西來,備好家用,往后我們可能就要在此處待著了,
奴仆不敢反對,趕忙起身稱是,轉身離開
祖斑依舊是坐在書房內,皺起眉頭,陷入了沉思,
奴仆走出了書房,來到了一處簡陋的小院。
院落里有那些跟隨而來的親信們,此刻,他們大多聚在一起,不知談論著什么,奴仆揮了揮手,叫出了其中幾個,就帶著他們走出了院子。
他們并未住在武川城內,而是被安排在了城外的一處鄉中。
這已經是武川周圍最大的鄉了,隱隱有點小城的意思,內外的道路平坦,左右的房屋高大,還有巡視的士卒。
奴仆左右打量,終于是客客氣氣的攔住了一行巡視的士卒們。
這些士卒從發飾來看,儼然是漢人,不過步伐整齊,比尋常的那縣兵又強出不少。
老奴笑著說道“打擾諸君了,便是想要請教,這附近的市在何處?
那幾個士卒聽聞,忽笑了起來。
為首者回頭,瞪了他們一眼,士卒們頓時不敢再笑。
這為首者跟其余士卒們有著明顯的差距,硬要說,就像是晉陽兵跟地方軍的區別,無論身高,還是體魄,或者是眼神,都完全不同。
那人提著一口博陵那邊的口音,說道“這里所居住的都是民夫,衣食用度都是將軍府分發,沒有市。”武川那邊的市,只許軍戶們進去,外來者是不能去的。”你要是買所需,得往南邊走,到北恒或北朔,那邊就能買到…。老奴驚呆了,他問道“那最近的市在何處呢?”
軍士將他拉過來,指著遠處的道路,“從這一路往前走,勿要拐彎就這么直走,走個二十里”
二十里??”
老奴搖了抿嘴,還是朝著軍士行禮拜謝,這才領著眾人往前。
那軍士提醒道“記得備好過所,不然沿路是要被扣住的,還要擔心北面的路,最近突厥的騎兵常常出現在那里…。”
老奴頓時停下腳步,臉色糾結,遲疑了片刻,還是騎馬離開了此處。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都已經漆黑,老奴方才領著這些人回到了府內。
他趕忙去拜見祖斑。
祖班一臉的惱怒,“整整一天都不曾見到你,我還以為你跑去鄴城告發我了!
書房內格外的凌亂,祖班那些帶來的書籍,此刻都被隨意丟棄在地上。
祖斑的頭發也有些亂,看得出,他的心情著實不太好。
老奴滿臉的委屈,他趕忙訴苦
“家主,市太遠了啊!””而且這里的市根本就沒有多少商賈!要買東西還得出長城,去塞外買”商賈們跑到那邊去做生意。”東西又少又貴,一個破碗他們敢賣千錢!簡直就是失心瘋了!!”祖斑聽著老奴的哭訴,忽然間,他眼前一亮。
他來回的走動了起來,如此走了幾步,再次停下了腳步,“準備車!我要前往武川!!”
“啊??”
老奴是不敢勸阻的,家主的想法向來是多變的。
很快,馬車匆匆出發,前往武川。
好在武川多是軍戶,騎士斥候往來頻繁,沒有肖禁閉城的說法,祖斑就這么再次來到了官署門口,請求官更為自己票告。
祖斑第二次見到了劉桃子。
劉桃子還不曾休息,他還是坐在那熟悉的屋子里,他面前擺放著燭火,燭火搖曳,透過燭火的光芒,能看到他面前擺放著許多的圖,上頭密密麻麻的,都是各個成鎮的防御部署,祖班都不敢再多看一眼,他怕自己記住了。”將軍!!
劉桃子還是那冷漠平淡的模樣,“你又有什么事?”
祖斑仰起頭來,“將軍,我在城外安家,想要買些東西來家用,卻發現,市距離此處極遠,整個邊塞諸州,只有幾個小市,且物昂貴,根本就不是百姓能所能承受的,很多商賈,甚至愿意前往塞外進市,也不愿意在治內行商,商品越來越稀缺,物價也越來越表。”邊塞的百姓,光靠著耕作是很難養活自己的,有很多人做桑,有很多人牧羊,他們需要易市而其余百姓,都需要市去換自己所必需。
“邊塞有許多特產,鄰近又多,應當商業興盛才是。…
劉桃子將那些輿圖收起來,緩緩看向了祖班,臉色較為認真,”那你覺得是什么原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