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將大頭摘下來,然后小心翼翼的把藥瓶里的粉末攪拌在一起灑在了那個瞎眼老者身上。
片刻之后尸體就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爛融化,沒過多久地上只剩下一灘血水殘渣以及沒能融掉的頭發。
他看著這血水發了好一會兒呆。
因為他知道,這一切都將結束。
“我們好像該走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五自自語一聲。
可是他自認為的,身體里的哥哥姐姐并沒有回應他。
他恍惚了一下。
然后苦笑。
他從來都沒有見過自己的哥哥姐姐,從來都沒有。
他所知道的所有關于哥哥姐姐的事,都是來自于吳嬸兒和他閑聊時候所講。
吳嬸兒說那個時候苦,哪怕他們家里是在冀州城內百姓中日子過得比較好的,生養孩子也極難。
吳嬸兒還說,他大哥未足月就出生,也是未滿月就死了。
他的二哥不滿一歲的時候生了一場病也死了。
老三是個女娃,他三姐是個很可愛很可愛也很溫柔的小姑娘。
養到五六歲的時候走丟了,等找到的時候就是在這個廢棄的廟里。
小姑娘死的可慘,被禍禍的體無完膚,到現在也不知道誰是兇手。
可小五總覺得就是當初的街坊鄰居,不定是哪個熟人。
小五還覺得自己和四個關系最好,性格最像。
但他四哥出生就死了。
他們是雙胞胎。
此時此刻的小五有些無力,好像一下子被抽空了所有力氣。
他扶著墻坐下來,沒有著急離開。
就那么看著那灘血水,聞著那刺鼻的氣味。
他這二十幾年的人生,一幕一幕在他腦海里出現。
“四哥......你其實也恨她對不對?”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五忽然自自語了一聲。
這一刻他的眼神變了,他腦海之中的那個雙胞胎哥哥占據了他的靈魂。
“是啊,就該恨那個死老婆子!”
四哥的嘴角往上揚了揚,透著一股陰狠。
他像是一個惡魔,在慫恿著挑撥著他身體里的另外一個靈魂。
“她總是說有多喜歡你,總是說愿意給你一切,可她給了嗎?給了什么?”
“明明一句話就能讓你走上一條平坦大路,可她就是不開口。”
“你幾歲的時候冀州府新來的府治想拍她馬屁,認她做干娘,認你做干兒子。”
“她怎么說的?她說她沒有那個命,你也沒有那個命。”
“她可以為自己做主但她憑什么為你做主?那個府治后來做到了戶部侍郎!”
“哪怕她為你想了一點點,那你也早就已經是在長安城風生水起的少爺。”
“少爺......”
小五愣了一下。
他自自語:“做少爺多好啊。”
小四獰笑:“你再怎么努力,再怎么讓人家管你叫少爺,你也是個賊!”
他說:“你不是什么名門貴族出身的少爺,你只是個賊,你偷的東西再多再富有也是個賊!”
小五怒了:“閉嘴!我現在擁有的一切足以稱得上富可敵國!”
小四:“可人家那些真正的少爺小姐,隨隨便便勾勾手指,你那所謂富可敵國的產業就被人拿走了。”
小五:“真正的......真正的少爺小姐?”
他的表情越發猙獰。
小四:“原本你的命可以不一樣的。”
他眼神挑撥的看著自己,看著腦海里的另一個自己。
“那些貪官污吏,那些做生意的,那些想投機取巧的人,他們巴結不上大將軍,巴結不上燕山老營的勛貴。”
“他們唯一能走的路就是找那個死老婆子,只要她點點頭,你從小就能錦衣玉食,吃不完花不完。”
“可你只能靠自己,如果不是你師父......唔,算你師父吧,如果不是他也以為可以利用那死老婆子親自來了,你能有現在的一切?”
“說起來,你師父給你的可比那個死老婆子給你的多的多,你連他都能殺,為什么不能殺那個死老婆子?”
小五急了:“她不是什么死老婆子!她是我摯愛的祖母!從小到大是我們兩個相依為命,是她養活了我!”
小四又笑了:“你自己信嗎?從你懂事開始就是你在伺候她了,她什么時候養活你了?”
小五:“沒有她我能活到懂事?”
小四:“沒有她執意從燕山老營回冀州,我會死?娘會死?娘若不死,爹會死?爺會死?一切都是她害的!”
小五:“一切都是她害的?”
小四:“都是!”
他越發猙獰:“殺了她,遠走高飛!趁著高清澄和夏侯琢他們還沒有查到你身上,放下冀州城內的一切,你還有機會換一個身份繼續享受你的人生。”
“殺了她?我不能,我絕不會殺了我的祖母,那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你不殺她,你猜夏侯琢查到你的時候,她會不會為你求情?還是會大義凜然的讓夏侯琢按照國法處置你?”
小五猶豫了。
小四:“別裝了,我就是你啊,我想的就是你想的啊,你還在自欺欺人?”
小五:“四哥,你不能這么說她,你也不能這么想我。”
“哈哈哈哈哈......你還在自欺欺人,從來都沒有什么四哥,從來都只有小五啊。”
小五猛然站起來。
“從來都沒有?”
這次沒有人回應他了。
這密室里空蕩蕩的只有他自己,只有他自自語的聲音還在回蕩。
他看了看自己帶來的大頭,又沉默了。
與此同時,冀州城外。
葉無坷接到了高清澄,再次見面的時候,兩個人只是對視一眼,心里便都如開了一路的繁花。
看著葉無坷那滿是血絲的眼睛,高清澄從口袋里找出來一瓶眼膏:“坐好,我給你涂上,閉著眼睛歇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