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祖祠里面比我想象的還要特別。
里面并沒有擺放著我們村所祭拜的燈神的神像,雖說有一張供桌,但供桌卻被紅布蓋著,上面的陳設看去,反而更像是一張床。
從我進來的人直接將我帶到了那張供桌前,他們讓我坐在那供桌上,并告訴我等到鞭炮聲響起,如果祖祠里的燭火滅掉,那么無論發生什么事情都不要驚慌。
如果我能夠熬到燭火再次燃燒,那么我就是圣女。
我乖乖的點頭應是,直到送我進來的人離開,祖祠里面只剩下了我一個人,我才開始認真地打量起里面的景象來。
偌大的祖祠,在這一刻在我的眼里并不像是祠堂,反而像是新人洞房花燭的婚房。
供桌為婚床。
四周的燭火花燈,上面更是有著明顯的喜字。
本應該有著燈神神像的地方空空如也,卻似乎有一扇門,像是隨時都會打開。
除此之外,我似乎還能隱隱聽到一道道聲音。
像是有人在說。
看!這便是這村子新送來的姑娘。
品相,極好!之后我便感覺頭開始昏昏沉沉的。
接著、周圍的燭火不便和那送我來的人所說的一樣開始熄滅,緊接著便是一道道腳步聲。
越來越近。
他們來到了我的身邊,似乎在打量我的一切,不知過了多久,才又有一道聲音傳來。
“這姑娘和上一個似乎是雙胞胎,不過品相倒是比上一個要好一些,而且也要識趣懂事一些。
”“要是早知道這家有這么一對姐妹花,今年便準備兩盞春燈了。
”“不過剩一個就一個吧。
”“這一個,也夠了。
”果然。
來的是人,而非神。
不過我倒并不意外。
因為這一切其實都可以說是在我的預料之中,否則的話,這時候的我應該就只有兩個結局。
一個是像姐姐那樣,在恐懼中死去。
另一個是在無知中,如同柳燕一樣在三天后醒來,成為圣女。
而這一切,還得再從柳燕說起。
我最后一次見到柳燕,其實并非是那一壇骨灰。
在柳燕死的前一星期,她找到了。
那時候我在學校上課。
柳燕找到我的時候整個人已經幾乎皮包骨,完全沒有之前那般水靈靈的美麗模樣,更像是一個已經幾乎要死去的人,眼神空洞但又帶著幾分倔強。
我那時候見到她的時候,整個人都被嚇了一跳,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她就是那個讓我羨慕了好長一段時間,甚至在村子里無論是大人,還是同齡女孩都時常念叨的柳燕。
她見到我的時候只說了兩句話。
一句是:不要回村去搶春燈,不要想著去當圣女。
另一句是:如果一定要回去,那就做好死的準備。
我那時候還不知道她為什么突然找到我并說了這么一番話。
一直到柳燕走后,我們學校突然開始了一期反封建反迷信的科普,我才漸漸明白柳燕的意圖。
燈神是假的。
春燈是假的。
圣女也是假的。
如果真是神明賜福,柳燕這堂堂圣女,又怎么會變成那個樣子呢?6、好巧不巧。
第二天,我媽就打來了電話。
她告訴我馬上過年了,祭拜燈神求賜花燈是村里的頭等大事,我和姐姐今年剛好滿十八歲,一定要提早回去,為此她更是特意給老師打了電話請了假。
在過去十多年里,我都沒見到她對我這么上心過。
唯獨這一次。
我知道她的意圖,但還是欣然答應了,并且喊上了我的姐姐。
姐姐似乎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我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收拾好了行李,就連我的也一并整理好了,而她看到我的第一句話卻是讓我心情復雜了許多。
“柳燕找你了嗎?”聽到她的問題,我怔了好一會兒才搖頭說:“沒有,找你了?”“沒有,就是剛看到一個人有點像她,不過應該不是她。
”“畢竟柳燕可是咱們村的圣女,怎么可能變得那樣子。
”“瘋瘋癲癲,瘦骨如柴,像個乞丐。
”我姐話里滿是厭惡,我聽著沒有接話,她卻又看向我問:“每年春燈就只有那么一個,你說我們兩個誰能拿到?”不等我回答,她又一臉笑著說:“媽說了,一定會是我。
”“就算是你的,到最后也會是我的。
”說完這話的時候,她甚至都沒有去看我是什么表情,拿著行李就迫不及待的從我旁邊離開了。
就和小時候一樣。
每一次搶了我的東西,都是那么一副理所當然。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這一次她搶走的東西,會讓她連命都沒了。
我當時想著要不要提醒她,但思來想去,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我不迷信。
但有一點我卻信。
那就是報應。
三歲記事開始,姐姐便開始和我爭,而別人家都是疼小的,我們家卻相反,我媽最寵的便是我這個姐姐。
用我媽的話說,姐姐喜歡爭,那是因為她生性活潑,小孩子就得這樣,才討人喜歡。
因此,她就喜歡我這個姐姐。
有兩顆雞蛋,便是我姐一顆,吃完了再搶我一顆。
有兩塊肉,她最多給我留半塊肥肉。
零花錢永遠是她一塊,我一毛,甚至我一分錢都沒有。
穿的。
她先選。
選完后不夠,我的還得給她。
用的她先用,用壞了,還得搶我的。
這便是她。
她和我爭了一輩子,總是要有報應的。
而如果我多說上兩句,這報應,也許最終便會落在了我的身上,到了那時候,失望的也許就不僅是我。
是柳燕。
是那一盞盞春燈。
想到這兒,我緩緩睜開了眼睛。
四周仍舊一片黑暗。
之前出現在我耳邊交談的人似乎已經離開,而那一扇門也已經徹底打開,就正對著我,一眼看去,里面一片艷紅。
不過我能夠確定那不是血,但卻比血更讓我覺得惡心。
紅毯,紅燈,紅花,所有的裝飾都是紅色,僅有的特別,便是一盞盞粉紅色的燈。
和我得到的春燈一樣。
我看了一會兒,周圍終于又傳來了聲音,我再次閉上眼睛,接著我便感覺自己的身體被抬了起來,四周開始變得沉默,扉糜。
那氣味,讓人惡心。
7、過了一會兒,我被抬著的感覺終于消失了,但在同時卻有一股冰涼從我的身下襲來,我似乎被放在了一張冰床上。
不僅如此,我身上開始出現一些壓力,像是有人在將一些東西放在我的身體上,并不重,甚至還隱隱有一些肉香和果香。
好在他們并沒有對我做其它的事情。
我身上的衣服依舊完整。
或者說他們就是有這么一種特殊癖好,喜歡讓像我這個年紀的女孩穿著嫁衣的惡趣味。
我沒有睜開眼,至始至終都保持著他們所希望的昏睡狀態。
一直到我感覺到身邊開始有呼吸聲,并且似乎聚集的人越來越多,直到有人以沙啞的口吻開口:開始享用吧,今年的這個圣女,比上一個姿色要好一些。
接著又有人說:可惜了,要是早知道是對雙胞胎,前幾天那個就先留下了,畢竟雙胞胎常見,都是美人兒卻少之又少。
如果能用雙胞胎的初血做燈芯,那效果……很快又有人催促:行了,時候不早了,該開始了。
一會兒人醒了,那就難辦了。
我聽著他們的話,身體發涼的同時喉嚨一陣反胃,腦子里則出現了被關在地窖那一天的畫面。
如果不是姐姐的原因,我來到這里,看到聽到這些會更早一些。
那一天,我剛得到春燈正坐著接下來的打算。
姐姐一改常態的找到了我。
她見到我的第一句話便是讓我把春燈讓給她。
她說,我們兩個是雙胞胎,長相幾乎一模一樣,就算換了也不會有人知道。
我問她原因。
她卻只是和小時候一樣擺出那讓我討厭的模樣說:因為我要,所以你必須讓我給我,這是媽說的。
我當時就笑了。
如果是其它事情,讓了也就讓了。
但這一次,我不想讓。
我這姐姐雖然討厭,但畢竟還是我的姐姐。
我本以為她會像以前那樣直接去找我媽,可這一次她卻沒有,而是在得到我肯定的拒絕后,再次說出了一個讓我最終還是改變了主意的話。
她說,她其實見到柳燕了。
柳燕把她認成了我,見到她的時候便跟她說了很多事情,而那時候她并沒有承認她并不是我,而是以我的名義知道了一切。
知道了什么是燈神。
知道了圣女的含義。
也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春燈。
所謂春燈。
來自于一個詞語:少女懷春。
定下春燈的人覺得,年滿十八歲的女孩剛好到了可以采摘的年紀,且這個年紀的女孩,心思之中都處于懵懂,便被他們稱為懷春。
而懷春的少女的身體最為干凈,血液也最為純凈。
特別是少女的第一滴血,更是可以說是象征著青春,象征生命的活力。
于是。
少女的血匯聚稱為了春燈中的燭火。
少女的皮發則成了那冰冷的燈罩。
他們認為能夠親手制造出一盞這樣的春燈,便可以重新獲得活力和生機,就像是得到了神明的賜福一樣。
于是便有了燈神。
有了從三十六前開始,出現的春燈。
8、我們村很落后。
在三十六前,國家還不是很發達的時候,我們村子所能夠接收到的外界訊息便是村里的腳夫每半月一次走一天的路程到數十公里外的小鎮上聽到的一些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