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動彈不了,害怕觸碰功德。
只能匍匐在地一動也不敢動。
內心大駭。
亦惱——
他更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按理來說不會出錯。
但這些功德,怎么會灼燒人呢?
疑惑的不只是他們,還有梵音臺。
“功德歸位,請公子統配。”
僧人單手合十。
漫天功德,金色光華,圍繞著梵音臺。
蒲團上的遠征大帥和夏女帝,皆如被戳爛的提線木偶,無人問津。
少年雖笑,卻也警惕,“請諸位高僧享用,方才對得起此番辛苦。”
“既是如此,我等也不和公子客氣了。”
這高僧生出了貪婪之心。
他的手指轉動佛珠,誦讀佛經,試圖吃掉那些功德。
一道道功德在眾人艷羨的目光下,沒入了高僧的嘴里。
都在幻想著若是吃下這些功德的人該是自已得多好。
眾人明知自已也能分到功德,卻還是止不住的眼紅。
“啊,啊,汩。”
高僧發出了沙啞的聲,讓人聽不出來是什么,卻看得見他的神情很痛苦,像吃了石頭。
不!只怕是吃了比石頭還要惡心難受的東西。
“呼,呼呼呼!”
滾滾白煙從高僧的嘴里吐出。
噴出三尺高。
有個年紀小的頑劣孩子驚訝拍掌:“哇哦,好膩害哦,好漂釀的戲法。”
起初,眾人還沒發覺有什么不對勁,還信以為真那孩子的驚呼,以為是什么得道高僧獨有的戲法呢,紛紛起哄——
“厲害,厲害,不愧是季空法師。”
“想必這是季空法師的獨家秘法,以功德為煙,只怕蘊含著無限的奧義。我等得好好觀摩觀摩,受之無窮啊。”
季空法師威名遠揚,這些顯赫尊貴的修行者們都想巴結。
見縫插針去拉近關系。
“轟!”
又一陣白煙從季空法師的口中噴出。
他倒在地上。
身l痙攣。
旁人這才發覺,他的脖頸連帶著骨頭,成了白煙。
“功德有異樣,諸君且退!”
黑紗少年赫然道。
眉頭一皺就是發號施令,梵音臺上諸君心懷敬畏不得不聽。
眾人連連后退。
就連季空法師身后的僧人們,都嚇得臉色大變,退到梵音臺的邊緣。
“公子,這……”
有人驚聲問。
少年皺眉,想不通其中緣由。
“這些功德,竟有著神性,好似被神庇護了,閑雜人等不可染指,染指的下場就是當場灰飛煙滅。”少年不懂,偏頭思忖,喃喃自語:“可這,怎么會呢。”
怎么會有神的庇佑呢?
界天宮。
蒲團之上。
跪坐的楚月,驀地睜開了沉寂的眼。
雙眸蘊含著浩瀚星辰。
瞳孔中心是一道孤獨的背影,在凡人道的盡頭鎮守了好多個年頭。
倏地!金光閃耀,早已熄滅的三炷香,竟重新點燃。
無數雙眼睛看了過來。
她只低聲道:
“碰了不該碰的東西,又怎能獨善其身?”
“大地功德,爾等,拿——不——走!”
這后半夜,是她來守。
這漫天功德,誰也拿不走。
重燃功德金光三炷香。
三炷香冒出的光華,驅散了陰霾陰氣。
作絲縷煙狀,環繞遠征大帥和夏女帝。
“功德歸兮。”
“收——”
三炷香插在香案,金色光華如風暴炸開,揚起了那一襲龍袍。
身影輪廓,在光中而立。
秦懷鼎看去,腦子抽搐了一下,抱著老仙人說:
“阿娘,我看到活的神侯了。”
「得!又瘋了一個——」
老仙人只當秦懷鼎請神過后,便陷入了對楚神侯的魔怔,而今更是可怖,差些走火入魔了。
金光爆裂,直沖云端。
香火燈油的味道,讓人心曠神怡,享受其中。
段三斬、羽界主等無數雙目光,都看向了楚月,霎是不解。
這重新點燃起的香是為何物。
遠征大帥和夏女帝的功德都已經脫離已身,去往九霄云外,已是回天無力的僵局了。
楚月抬手扶光,冰冷徹骨。
衛袖袖忙道:“侯爺,不可——”
靈柩危險,不可觸碰。
“晚輩葉楚月,來送衛老將軍了!”
“今朝,相安無事,當啟萬世太平之盛世!”
當聲音傳到大夏,則是一聲來自遠方猶如炸在空谷的沉喝:
“晚輩葉楚月,來送國主大人!”
“………”
絕望的夏希希在這尚未脫離貧瘠的土地,動了動眼神。
遍l鱗傷的她從地上爬起來,揚起脖子看向了天穹,濕潤的眼眶蓄記了霧色般的淚。
“帝師姐姐。”
夏希希委屈地撇著嘴。
天知道她有多想帝師姐姐啊。
可她不敢。
不敢怯弱。
不敢把這些負擔施加給帝師姐姐。
害怕帝師姐姐行路之難又重了一分,多了些沒必要的坎坷。
“侯爺……”卿澈蒼白干涸到發裂滲血的嘴唇動了動。
他循著聲音去找尋那一道驚艷這黑瘴樹的身影,卻是未曾找到。
她不在大夏。
卻從未忘記過大夏。
她的魂志,與大夏通在!
“國主姐姐的功德沒了。”
夏希希又跪在了地上。
明知楚月聽不見,還要說。
又或是正因她聽不到,才要說。
“小希無能。”
“小希沒能守住國主姐姐的功德。”
“都怪小希沒用。”
她咬著牙,瘴瞳流出了滾燙的血淚。
“阿娘。”
“帝師姐姐。”
“小希真是個廢物,連國主姐姐的功德都留不住。”
“……”
夏時歡等人也沒辦法強撐著身l去安慰夏希希。
她們任何一人的悲傷難過,都不低于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