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害怕面對這兩難的境地。
從未有過父親的魄力。
方才造就了不可挽回的局面。
明月那一針見血的話,令他無地自容的羞愧,卻又不服輸,不認這份羞愧,造成了情緒反噬的擰巴。
“我不得已,我有苦衷。”
他沙啞著聲隱忍了好多的痛,眼睛又紅了一圈。
或許幾分利用,唯利是圖,老爺子授命不得不從。
但真正與楚月靜下心來討論,那種撲面而來的父女感情令他無所適從,令他打心底里想要挽回這份感情,這個女兒。
“你可以丟掉我。”
“但你不該,拿走我渾身上下對你來說唯一有用的價值,再將殘廢的我丟掉。”
“楚云城,最該死的,是你和楚祥,我從來沒忘記過。”
“回去吧。”
“去好好等著。”
“等我麾下鐵騎,踏平你大楚那日,等我手中雙刀,斬盡你大楚作惡徒的那時。”
楚月妖冶一笑,舊時的記憶翻涌上頭,被丟下無間地獄的感覺沖進顱腔。
那種感覺越是兇猛,她便笑得愈發妖孽,眼底的冷意和狠厲都在不住地擴散,令對視者膽寒心顫。
她笑吟吟地看著楚云城,眼眶翻涌出的猩紅浪潮,如一頭亂世吃人的魔獸。
戾氣之重,宛若煉獄爬出的魔鬼。
黑金龍袍披在身,亦作人間王。
海神大地的一場戰役。
她付出太多。
她經歷太多。
遠觀的楚云城,還真以為她是懷揣正道的人。
差點兒忘了。
她是焚世天罡的魔。
楚南音歸還的眼睛,解不了她的心頭苦。
消不掉無間地獄的恨。
既得利益的楚南音該還這份債。
始作俑者的楚云城、楚祥更該死。
楚云城渾身發寒,打了退堂鼓。
但來這海神大地一趟不容易。
想到諸天殿封侯所帶的榮譽,更有了主心骨。
一鼓作氣道:“月月……”
“你是天生的戰士,沒人比你更適合讓女帝。”
“南音,南音不如你。”
“大楚為她絞盡腦汁,煞費苦心去鋪路,可她不中用。”
“你看你,多出色。”
“你想想,要不是這一番歷練,你焉能有今日的作為?為父又怎能沒半點心思付出?”
楚月聽著這厚顏無恥的話,笑了。
她從未想過作惡之人會痛改前非。
想著楚云城從根本上認識到自已的錯誤,那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更何況,那不重要啊。
楚云城的喜怒嗔癡,不值一文。
“那我要你殺了楚南音呢?”她問。
楚云城愣住,心口痛了下。
“我是說,我要你殺了楚南音,我才認你呢,才愿意放下前仇舊恨呢?”
她嫣然一笑,眼底的嗜血如波濤涌聚。
楚云城如在人生的岔路口,陡峭凌霄的懸崖邊,瑟瑟風里孤獨屹立彷徨了很久。
但他并未立馬回答精確,留了個心眼,“小月,只要你先認祖歸宗,什么都好說。”
“所以,你會殺了她,對嗎?”
“對與不對,全看你的抉擇。”
楚月嘲諷地看著這位衣冠禽獸的楚家主。
那在大楚金碧輝煌的宮殿之中的小公主,又怎么不算是一種可憐呢。
“滾吧。”
楚月不再與之周旋。
“月月,我是你的父親,你怎能……”
“若沒有我,就沒有你的存在。”
“我賦予了你的生命,你這是什么態度?”
“你會被丟下無間地獄,難道你就沒有半點錯嗎?”
楚云城惱羞成怒,憋紅了半張臉,瞪圓了眼睛,怒然地看著楚月。
楚月立于寒風,默然無聲,眼底的殺氣和內心的寒意成正比,她自嘲生而為人的復雜,有些情緒自已遏制不住,自從臟腑出。
“她何錯之有?!”
身后,傳來了鏗鏘凜冽的喝聲。
楚月回眸,眼底的陰霾和寒意煙消云散。
梧桐樹后,徐徐走出了熟悉的身影。
是她的父親。
偉岸、巍峨,不可動搖。
就算只有一臂。
也如高山之上的參天樹。
葉天帝踏步而出,站在楚月的跟前,將女兒護在自已的身后。
“她從來沒錯,錯的是你,是楚祥,是大楚。”
“可恨你們一步錯,步步錯,不知悔改,不配為人。”
“沒心沒肺終日讓些損陰德之事的人,也妄想得到福祿一飛沖天,旁門左道終會將大楚反噬一日不如一日。”
“楚云城,你不僅錯,你還大錯特錯,甚至為了掩蓋自已的錯,惡語相向,歹毒心腸,并且在這歧途一去不復返。”
葉天帝冷漠地看著楚云城。
他能和慕傾凰那樣,接受一個愿意疼愛女兒的雪挽歌。
但絕不接受一個蛇蝎心腸毫無擔當的楚云城。
楚云城忮忌葉天帝,當下便隱忍不住了內心的翻涌,雙手滾燙,掌心溢汗。
他鋒銳的眼神看向了后方的楚月,脫口而出如下令:“過來,月月。”
楚月默不作聲,從葉天帝的身后,走至了父親的身側,冷眼瞥著楚云城。
根據《洪荒律》,楚云城虎毒食子,必遭懲處。
若是孩子弒父,一生盡毀。
可憐楚云城一把年紀還是不諳世事的蠢模樣。
楚祥是個人精,焉能不知她對楚云城何等的恨意,哪能只片語就信了楚云城的所謂真情。
知她性情不好,一不合就拔刀相向,就算是從前的父親不過讓個痛快刀下鬼哪會猶豫片刻。
楚祥算盡了人心為大楚——
多好的謀算啊。
楚云城來到海神界,因界面壓制的存在,實力銳減很多,如頂著大山行路。
他來到楚月的面前,又正逢界主、藍老等諸多勢力簇擁自已的時侯。
殺一個近在眼前的楚云城豈非易如反掌?
楚祥再事實以此為要挾。
換曙光侯諸天殿的萬般榮耀。
整個大楚都會煥然一新。
“楚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