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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6章 來人

    趙浮陽拱手告辭,帶著虞醇脂一并離開潑墨峰,御風(fēng)途中,虞醇脂轉(zhuǎn)頭一瞧,發(fā)現(xiàn)趙浮陽嘴角滲出血絲,她驚駭萬分,神色交集道:"怎么回事!"

    先前小鎮(zhèn)異象,只是那么一下,就重創(chuàng)了夫君

    要知道趙浮陽的真身是條白蟒,是蛟龍后裔之屬,天生體魄堅韌,又是走盤山一道,整個合歡山,就是名副其實的"道場"。

    若非元嬰,或是金丹劍仙出手,休想讓趙浮陽受傷。??

    趙浮陽其實此刻還尚未鎮(zhèn)壓住人身天地山河內(nèi)的亂象,以心聲說道:"回到山中再說。"

    虞醇脂小心翼翼道:"真不用引誘他們上山"

    趙浮陽冷笑道:"吃不下的,程虔不比尋常地仙,張彩芹又是一位劍修,若是再加上不知藏在何處的張筇,小心撐破肚皮。"

    程虔抬起手掌,施展掌觀山河神通,咦了一聲,原來小鎮(zhèn)那邊異象生發(fā)之地,竟是云遮霧繞,看不真切,似有高人坐鎮(zhèn),故意混淆氣機,干擾視線。

    張彩芹以心聲說道:"程世伯,我們這就離開"

    程虔笑道:"也好,免得打草驚蛇。"

    不管那趙浮陽是施展了個拖字訣,還是另有企圖,都無所謂了,合歡山都要注定紅白喜事一起辦了。

    張彩芹背后長劍鏗然出鞘,劍光瑩然如一條秋泓,她腳尖一點,踩上長劍,御劍遠游,跟隨貌若少年的老真人,一同離開潑墨峰,再次劃出兩道刺破夜幕的光亮。

    原來青杏國在內(nèi)三國朝廷兵馬,已經(jīng)按照約定,各自聚集在合歡山邊緣地界,而且抽調(diào)兵力一事,極其隱蔽,事先沒有透露出半點風(fēng)聲,許多帶兵武將甚至都不知道要攻打誰。柳氏皇帝更是御駕親征,率領(lǐng)一眾皇家供奉,各路山水神靈和精銳邊軍,與其余兩國一同收網(wǎng),從三個方向,圍困攻伐合歡山。

    只說青杏國柳氏這邊,就派遣出了三千禁軍,八千邊軍精騎和兩萬步卒,再加上那撥臨時征召而至邊軍駐地的五岳山君、數(shù)十位神靈,金闕派除去金仙庵一脈,以垂青峰為首,更是諸峰嫡傳修士皆已下山,臨時擔(dān)任青杏國隨軍修士。

    柳氏皇帝與其余兩國君主,相約在今夜亥時與子時之交,一起起兵圍剿合歡山。

    不過大軍開拔,即便修士、神靈動用了各種用以開道的神通術(shù)法,加上渡船、符舟,依舊還是得明天清晨時分才能瞧見合歡山。

    事先知曉內(nèi)幕的人,只有青杏國柳氏皇帝,護國真人程虔,天曹郡張氏老祖,劍修張彩芹,其余兩國皇帝和國師等,加在一起,不會超過十個人。

    自然還是青杏國和天曹郡張氏出力最多,承諾此次剿滅合歡山,這方圓千里山河版圖,柳氏只象征性取極小一塊地盤,其余都交予兩國自行瓜分,而且一旦合力蕩平合歡山地界,青杏國柳氏會嚴(yán)格遵循既定的行軍路線路,沿途十幾處大小道場、洞府,收繳而來的戰(zhàn)利品,作為青杏國此次出兵的唯一收益來源,此外合歡山的整座財庫,以及墜鳶山氤氳府和烏藤山粉丸府,連同兩座山神祠,一切庫藏和所有收益,青杏國不會染指絲毫,戰(zhàn)后皆由兩位盟友自行分賬。

    張彩芹的劍光與真人程虔的御風(fēng)身形,驟然間消散,此后雙方皆隱匿氣息,潛行百余里,最終來到一條陰風(fēng)凄惻的山嶺。

    山野漭蕩,草木幽蔚,盤石阪兩側(cè),古木樹齡不知幾百歲,慘慘幽幽無生意。

    一個須發(fā)皆白的魁梧老者坐在崖畔巨石上,笑問道:"趙浮陽還是沒有察覺到處境不妙"

    程虔盤腿坐在一旁,點頭道:"仗著有座新建的護山陣法,附近數(shù)國也無敵對的元嬰地仙,換成我是他,也會掉以輕心,憑他和虞醇脂的境界,能守也能跑,篤定我們不敢與合歡山結(jié)下死仇。"

    張彩芹對老人喊了一聲太爺爺,老人笑著點頭。

    他們已經(jīng)對合歡山形成了合圍之勢,甕中捉鱉。

    合歡山今夜大舉操辦一場招親婚宴,群獠匯聚,蛇鼠一窩,倒是省去許多麻煩,否則這方圓千里地界,三十余處,亂七八糟的大小道場府邸,坑坑繞繞,難免有些漏網(wǎng)之魚。

    張筇感嘆道:"看似異想天開,卻行之有效,撇開出身不談,趙浮陽確實是難得一見的修道天才。"

    程虔說道:"終究是將旁門左道用在了歪門邪道上邊,長遠來看,道心被本性無形牽引,而非以道心淬煉本性,只會誤人誤己。"

    在山上,旁門左道,其實是個褒義說法。

    趙浮陽和虞醇脂,一蟒怪一狐精,早年分別盤踞在一條大江兩側(cè),看似井水不犯河水,實則早已結(jié)為道侶,同氣連枝,互為奧援。而這條寶瓶洲中部大江,后來也成為了大瀆的其中一截主道。而真身是一條白蟒的趙浮陽,先以秘法盤山,徹底煉化了整座墜鳶山,再幫助虞醇脂搬遷來一座烏藤山,傳授她一門上乘房中術(shù),兩山依偎交尾狀,精進道行。

    張筇對此不置可否,只是調(diào)侃道:"這對道侶,真是以天為被地為床,野戰(zhàn)一場了,教老夫這種正經(jīng)人實在是沒眼看。"

    程虔提醒道:"張老兒,休要為老不尊,彩芹還在這邊。"

    你張筇年輕那會兒闖過的脂粉陣還少嗎,山上山下欠下一大堆的情債,是誰自稱"天曹郡姜尚真"

    張筇悻悻然,問道:"虞醇脂的金丹氣象如何"

    程虔說道:"今日一見,不容小覷,雖然她暫時沒有需要閉關(guān)的跡象,但是想必不會太晚。"

    張筇嘖嘖道:"那就是與程老真人一般,皆是金丹瓶頸了趙浮陽也就罷了,畢竟是在你們金闕派得過真?zhèn)鞯?論師承,比你這個掌門都遜色不多,他先天出身好,修道資質(zhì)更好,被他躋身了元嬰,我也服氣,白蟒盤山化蛟,陰蛟吐瘴云,呵呵,好大氣象。可要說虞醇脂這等狐魅,若是也跟著趙浮陽一并躋身了元嬰境,那就好玩了,她可是狐貍精,一般的金丹修士,還不是被她輕輕松松玩弄于鼓掌之間,隨便采陽補陰狐魅念情也最是記仇,此次圍剿,若是萬一被她走脫,我肯定要躲得遠遠的。"

    這些年不提早已一顆金丹圓滿的趙浮陽,只說這次在潑墨峰那邊見到虞醇脂這頭狐妖,程虔就發(fā)現(xiàn)她也有了一份瓶頸的跡象,由此可見,趙浮陽親手開辟出來的這條修道捷徑,確實被他們走通了,若是再給趙浮陽一些年月,能夠潛心存神煉氣,同時再多搜集一些亡國玉璽,汲取龍氣,用來淬煉合歡山,說不定甲子之內(nèi),他與道侶,還真就有望?雙雙躋身元嬰境了。

    由此可見,將趙浮陽說是一方梟雄,絲毫不為過。

    張筇笑道:"估計趙浮陽怎么都想不通,為何邊境摩擦不斷的其余兩國,愿意與青杏國柳氏聯(lián)手。"

    程虔臉色淡然道:"自古名利二字不分家。"

    看似是青杏國柳氏求名,其余兩國求利,各取所需。事實上,其余兩國君主,如今對柳氏皇帝,已經(jīng)極為客氣了,相信以后只會更加客氣。

    畢竟除了青杏國,整個寶瓶洲,暫時還沒有任何一個山下朝廷,能夠邀請到那位大人物親自參加觀禮,那個猶然占據(jù)半洲山河的大驪王朝都不能例外。

    百花湖的暑月府,這次來了大隊人馬,先前白茅他們在潑墨峰之巔遠眺荒原,所見的那條火光長蛇,便是這座水府的陣仗,看架勢,此次迎娶合歡山三姑娘,暑月府是勢在必得。

    湖君張響道,攜手道侶魏嬋,帶著幼子張寒泉,一起趕來合歡山,其實這位道號"龍腮"的水府小王爺,早已被內(nèi)定為合歡山的乘龍快婿,今夜只是走個過場而已。暑月府位于密云國境內(nèi)的百花湖,霸占了那座相傳廟食千年的龍王廟,趕跑了廟祝,用上了自己的人手,興風(fēng)作浪,與所有過路者索要路費孝敬和香火供奉,張響道在湖底開辟宮闕,用了僭越的陸地湖瀆的龍宮形制。

    此刻粉丸府內(nèi),為了今夜的招親,專門建造出一圈環(huán)形的宴客廳,其中單獨一間雅致花廳,只有張響道一家三口正在飲酒,其余一眾水府官吏都被安排在墜鳶山那邊。

    一個五短身材的青年,甕聲甕氣道:"聽說那三姑娘名聲不太好,孩兒可莫要尚未跟她入洞房,就已經(jīng)戴了頂綠油油的帽子。"

    張響道是消瘦老人模樣,頭戴朝天冠,身穿一件黑色龍袍,施展了一道本命水法,霎時間花廳內(nèi)霧氣朦朧,防止隔墻有耳,這才捻須而笑道:"修道之士,計較這種事情做什么,肚量大些。合歡山這邊,三女一男,虞陣唯一褲襠里帶把的,卻是個不靠譜的貨色,似乎對繼承家業(yè)并不感興趣,就喜歡在外邊浪蕩,說不定哪天就要死在外邊,只會無人收尸。寒泉,你努把力,有朝一日,你說不定就可以一人頂著三府府君頭銜了。"

    一旁兩腮涂抹濃重脂粉的宮裝婦人咯咯直笑,生得一副天然尖刻相貌,故作嫵媚笑道:"寒泉,娘親是過來人,最是熟稔男女情愛之事,一眼分明,可以斷定虞游移這個尚未過門的好兒媳,與那上山墜鳶山的山神娘娘,一看她們就是鬢角廝磨慣了的相好,好兒子,你艷福不淺哩。"

    青年眼睛一亮,"當(dāng)真!"

    那個墜鳶山祠的山神娘娘,一看就是個精于床笫廝殺的尤物,比起即將娶過門的合歡山三姑娘,容貌氣態(tài),只好不差。

    他本就對她垂涎三尺,只是礙于對方的身份,不敢造次,不曾想還有這么一樁姻緣

    青年咧嘴笑道:"如此說來,便是虞游移身懷六甲,買一送一,孩兒也忍了。"

    張響道一拍桌子,贊嘆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有此肚量,何愁大事不成。"

    就在此時,張響道腰間一枚螭龍玉佩嗡嗡作響,有兩枚,剛好成雙,是無意間得自龍王廟秘藏的山上重寶,張響道好不容易才琢磨出門道來,其中一樁妙用,便是可以萬里傳音,張響道就將另外那塊交給了龍宮一位龜精丞相,至于那個豪奢荒淫無度、只會豢養(yǎng)面首的長女,算了算了,張響道已經(jīng)對她徹底不抱期待,偌大一份水府龍宮家業(yè),還得是靠幼子張寒泉撐起來。

    "湖君老爺,大事不好,那座龍王廟的馱碑石黿,不知怎的,在今夜活了過來,畜生好大殺性,駕馭那塊煉為寶物的石碑,對咱們水府龍宮就是一通亂砸,小的派使者去商量,對方也不接話,只顧著大開殺戒,如今水府將士死傷慘重,死的死,逃的逃,十不存一,大浪滔天,水脈混亂,龍宮毀了,都毀了,長公主殿下的肉身,也被那怪黿一石碑砸成了灘肉泥,只留下魂魄逃出生天,長公主殿下便自顧自往岸上避難去了,小的剛剛僥幸逃到岸邊,稍有閑工夫,可以喘口氣,便與湖君稟報此事,求湖君速速返回……啊……"

    張響道與那婦人面面相覷。

    家沒了

    隨著龜丞相哀嚎一聲,再響起一陣好似砰然裂開的沉悶聲響,就再無音訊。

    片刻之后,又響起一個陌生嗓音,慢悠悠道:"小龜兒這廝不耐打,已經(jīng)被我拍死了,張響道,還有那老蚌精,你們既然已經(jīng)得知消息,要回便回,剛好送你們一并上路,即便不回,我也會去找你們一找。"

    合歡山的招親嫁女宴,即將開始,各路賓客都已就座,山澤野修,淫祠神靈,府名道號可以亂取,位置是絕對不能亂坐的。

    除了暑月府,還有書簡湖秦傕,他也有資格單獨占據(jù)一間花廳,其余幾位合歡山的頭等貴客,占據(jù)一間占地最大的宴客廳,比如道場名為天籟窟的琵琶夫人,她送出了雷杏一顆,水丹一枚,算是極其禮重的貴客了,只因為她與粉丸府主虞醇脂,是關(guān)系極好的閨中好友。

    她一旁坐著個道號"黑龍仙君"的老者,觀海境妖族修士,送了一個十八顆雪花錢的紅包,曾是寶瓶洲南方一位淫祠水神。

    還有那個洞府位于猿猱道上的妖王唐琨,洞府境,卻有一身橫練功夫,相當(dāng)于五境武夫的體魄,使得一手爐火純青的槍棒功夫。

    至于那位乘坐一條私人符舟來此道賀的壯碩漢子,他與那唐琨不同,是貨真價實的純粹武夫,六境。

    這趟登門道賀,兩手空空,不帶禮物,他最是貪杯,明擺著是帶著倆侍女來合歡山,垂涎那幾壺仙家酒釀的。

    符氣,因為是虞陣的好友,也在這邊落座。

    負(fù)責(zé)在這邊招呼客人的,是墜鳶山的山神娘娘,她穿絳色深衣,身姿曼妙,艷美絕倫。

    隔壁宴客廳,是烏藤山的山神李梃負(fù)責(zé)待客。

    最后才是一座偏廳,粉丸府虞管事負(fù)責(zé)端茶送水,與各路豪杰聯(lián)絡(luò)感情。

    楔子嶺清白府,白茅白府主,給了雪花錢五十顆和一套御制古墨,也就只能在這邊喝酒,所幸這次合歡山雖說將客人分出了三六九等,但是在酒水一事上,做到了一視同仁,是一種價格不菲的仙家酒釀,人手兩壺,由此可見,合歡山還是財大氣粗,白茅飲酒,還算含蓄,就隔壁唐琨那邊的喝法,估計很快就可以回本。

    鶴氅文士模樣的白府主,從盤子里捻起一塊糕點,細細嚼著,從他這個方向,剛好可以看到墜鳶山娘娘,盡得成熟婦人之美。

    只是不知為何,合歡山趙、虞兩尊府君,還有他們的子女,一個都沒有露面,比起預(yù)定時辰已經(jīng)超出兩刻鐘了。

    小鎮(zhèn)主街那邊,一個年輕道士手持樹枝如駕車,抬頭望向墜鳶、烏藤兩山,微笑道:"行不上也烏鳶山,毒蟒寄穴狐作窟。"

    招親即將開始,合歡山地界的各路妖王、仙君、洞主,都已悉數(shù)到場,山腳牌坊樓下邊,也就沒有了那位唱名的虞管事,已經(jīng)去粉丸府待客了,只留下那個負(fù)責(zé)書寫禮單的賬房先生,依舊坐在那張鋪著大紅綢緞的桌子后邊,虞管事不忘安排了幾個護衛(wèi),免得賬房先生說沒就沒了。

    陸沉轉(zhuǎn)頭看著那棵大樹,笑道:"這個趙浮陽,也算不俗了,師父領(lǐng)進門修行在個人,旁門左道的路數(shù),硬是被他悟出一條躋身元嬰的捷徑,如今都有了嶄露頭角的崢嶸之相,金闕派錯過了一位天才。"

    若是在那九山一水的青冥天下,尋一處山運濃厚之地,盤踞龍脈,坐實了"地頭蛇",趙浮陽早就是一條能夠呼風(fēng)喚雨的元嬰山蛟了。

    想要在水運稀薄的青冥天下走水化蛟,實在太難,所以在那邊,被迫轉(zhuǎn)去走盤山、煉岳一道的山野精怪,數(shù)量不少。

    到了山腳桌邊,陸沉從袖中摸出三個紅包,每個紅包里邊都裝著兩顆雪花錢,道賀禮單上邊,寫陳仁,鄭錢,道士陸沉。

    上山氤氳府,緊急召開了一場祠堂議事,沒有外人,就連兩位山神都沒有喊來議事。

    回娘家省親的長女趙,次子虞陣,即將出嫁的三姑娘虞游移,還有最得寵的四小姐趙胭。

    趙浮陽淡然道:"剛剛得到情報,程虔和青杏國柳氏牽頭,聯(lián)手周邊兩國,大舉進攻我合歡山,各路兵馬已經(jīng)在路上了,三方勢力,各路山水神靈和麾下佐官、胥吏,供奉修士,加在一起恐怕就是三五百的數(shù)量,山下兵馬甲士也有小十萬的數(shù)量,從三個方向圍剿合歡山,已經(jīng)開拔了,顯然是早就約好的。"

    虞游移震驚道:?"青杏國與他們素有怨懟,這些年邊境紛爭不斷,怎會突然聯(lián)手?"

    趙浮陽嗤笑道:"現(xiàn)在問這種問題,還有什么意義。"

    虞陣臉色復(fù)雜道:"與那青杏國柳氏皇帝和程虔,當(dāng)真沒有半點回旋余地了"

    趙浮陽臉色陰沉,搖頭道:"不用談了,只會白費口舌。一個個都吃錯藥了,非要來啃合歡山這塊硬骨頭。"

    虞醇脂小聲說道:"琵琶夫人那邊"

    趙浮陽冷冷瞥了她一眼。

    虞醇脂噤若寒蟬,再不多說半句。

    趙浮陽望向虞陣,問道:"你那個姓燕的朋友?,可是出自苻氏燕譽堂"

    虞陣點頭道:"真名符氣,他不但是苻氏燕譽堂子弟,而且深受?燕譽堂老祖??器重,自幼就被?帶在身邊精心栽培,如無意外,以后老龍城苻氏祠堂的那把椅子,只等符氣躋身金丹,就會由他接替。"

    虞醇脂說道:"虞陣,稍后你去通知秦傕和符氣一聲,讓他們立即下山。一個是真境宗譜牒修士,一個是苻家嫡系成員,就算半路遇到程虔他們,相信只需亮明身份,都不會攔阻他們離開。"

    虞陣松了口氣,說道:"原本我是想要通過苻氏燕譽堂,在桐葉洲那邊收購和搜集玉璽,幫助父親你增長道行。"

    寶瓶洲這邊,已經(jīng)很難獲得這些出自帝王家的玉璽了,除非硬搶或是偷竊,可如此行事風(fēng)險太大,一旦被儒家書院知曉此事,吃不了兜著走。

    趙浮陽贊賞道:"有心了。"

    趙胭一頭霧水,爹娘這是要做什么

    虞游移臉色慘白無色,顫聲道:"她和那李梃"

    趙浮陽嗤笑道:"在他們兩個成為墜鳶、烏藤兩山的山神那一刻起,就已經(jīng)注定了下場,早晚而已。"

    趙胭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爹,娘,你們到底在商量什么啊"

    虞陣無奈道:"你以為這場招親嫁女,圖個什么"

    趙胭問道:"不是要讓三姐嫁給張寒泉那個傻子,我們合歡山好與百花湖暑月府聯(lián)姻成為親家嗎百花湖是水路商貿(mào)樞紐重地,如此一來,金闕派和天曹郡張氏,就會對我們更加忌憚幾分……"

    趙浮陽冷笑道:"張響道跟那個老蚌精,一個道心稀爛的金丹老鱉,一個無望結(jié)丹的龍門境,也配與我成為親家"

    虞醇脂掩嘴嬌笑不已,驀然間眼神凌厲起來,"今夜就是你們爹的證道之時!所有參加粉丸府酒宴的人鬼神仙怪異,他們的身軀血肉,魂魄靈氣,妖丹,那些來路不正的淫祠金身,皆會被墜鳶、烏藤兩山碾壓,悉數(shù)研磨殆盡,全部淪為你們爹躋身元嬰境的成道之基業(yè)!"

    山腳那座豐樂鎮(zhèn),約莫兩百戶陽間活人,再加上招徠山怪、陰兵聚攏成軍等等,不過是趙浮陽和合歡山擺出架勢來,給程虔這些外人看的,好像要長久經(jīng)營此地,當(dāng)個藩鎮(zhèn)割據(jù)勢力。先前趙浮陽幫著那幾個淫祠神靈,成為各國朝廷的"白書"神祇,自然都是防止合歡山地界琵琶夫人、唐琨他們起疑心,尤其是程虔這個雜碎,最是生性多疑,很容易壞事。

    經(jīng)過這么些年的運作,合歡山地界的精怪鬼物、山澤野修、淫祠,數(shù)量已經(jīng)趨于飽和,所以趙浮陽就辦了這么一場所謂的山神嫁女,好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

    反正青杏國柳氏在內(nèi)的幾個朝廷,都將這些貨色視為眼中釘,原本趙浮陽是打算躋身元嬰后,再憑借這么一樁絞殺的天大功勞,好跟他們做筆買賣,對方若是識趣,他便幫忙道侶虞醇脂討要個封正,讓她當(dāng)個名正順的山神,而他自己,躋身了元嬰,可就要替金仙庵一脈,與金闕派那座垂青峰討要一個公道了,一舉數(shù)得。

    虞醇脂小心翼翼說道:"夫君,小鎮(zhèn)里邊的那撥斥候鬼物,它們的身份……"

    兇性畢露的趙浮陽,如今連那程虔都敢殺,唯獨在此事上,顯然也頗為頭疼,趙浮陽思量片刻,說道:"游移,你等下去將顧奉殺了,將那顆腦袋擰下來,直接丟給劉鐵他們,再將他們驅(qū)逐出小鎮(zhèn),再與他們說一句,除了顧奉,烏藤山李梃很快就會跟著斃命,此外你不必多說什么,免得節(jié)外生枝。他們要是不愿離開小鎮(zhèn),那就留下好了,自己找死怨不得誰。"

    "開啟護山大陣,你們只需撐過一刻鐘,若能支撐半個時辰是最好,我就可以完全穩(wěn)固元嬰境。在此期間,財庫加上你們各自所有積蓄,全部用完,無需心疼。"

    "在至關(guān)重要的一刻鐘之內(nèi),你們要特別留心程虔,張筇,張彩芹,武夫戚頌這幾個刺頭,千萬別讓他們壞了我的好事。一刻鐘之后,大功告成,青杏國柳氏皇帝不是御駕親征嗎正好?,等我躋身了元嬰境,就去會一會他,我倒要看看那程虔和青杏國,還有無玉石俱焚的底氣,程虔還敢不敢說我們是以卵擊石,擦擦袖子就能一干二凈!"

    其實當(dāng)下整座粉丸府,就位于大蟒真身的一張血盆大口之內(nèi),"趙浮陽"稍抬頭,便可將其吞咽在腹。

    而作為狐魅的虞醇脂,早已祭出了本命物之一的那頂紅粉迷魂帳,再加上那些動了手腳的酒水食物,藏有饞蟲和一味媚藥。

    趙浮陽和虞醇脂先是煉山,接下來這雙道侶就要各自現(xiàn)出真身"翻山",好似行云雨之事,期間那些道賀客人的魂魄血肉和金身碎片,都將融入兩座山中。在這之后,趙浮陽就可以煉山為真身一部分,宛如多出一座小天地,再不用畫地為牢,被既是道場又是牢籠的墜鳶山"拘押"在原地,

    趙浮陽沉聲道:"成敗在此一舉!只要今夜事成,若是運道稍好幾分,你們娘親都可以打破金丹瓶頸,一步躋身元嬰境。到時候不管是與青杏國柳氏皇帝討價還價,我來代替程虔擔(dān)任金闕派掌門和護國真人,還是我們干脆搬去桐葉洲落腳,在那邊創(chuàng)立門派,都是輕而易舉的小事。"

    三人走在山道中,臨近那座張燈結(jié)彩的粉丸府,年輕道士還是以一根彎曲樹枝戳地,一個不小心給樹枝戳中腹部,隨手將那根樹枝丟遠,陸沉揉了揉肚子,豎起大拇指,笑道:"對一位金丹修士而,確實是一等一的大手筆,大氣魄。"

    陸沉身體后仰,看了眼陳平安當(dāng)下所背空空如也的劍鞘,由衷贊嘆道:"一條古時水,勿薄細碎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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