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shí)這一點(diǎn)倒是葉華誤會了,葉大嫂本來就有些缺乏自信,生怕自己是關(guān)外來的,做的菜上不得臺面,被葉華嫌棄就接不了這單生意了。
所以那天葉大嫂其實(shí)也是盡全力拾掇了一桌子菜。
只不過葉娟兒家的條件可比不得葉華家里,當(dāng)日準(zhǔn)備的食材也遠(yuǎn)沒今天這么豐盛新鮮,食材好做出來的東西自然更加好吃。
外面還在沉迷于香味兒之中的親友聽到葉華這聲吆喝,這才慢慢散開,各自找各自該坐的地方去了。
葉華今天給女兒做回門宴,一共擺了五桌。
正房堂屋里一桌是主桌,桌上都是蔣家的男丁。
蔣中友陪著女婿劉冬金坐在了主位,下面分別坐著蔣中友的叔伯和兄弟們。
第二桌擺在東屋地下,由葉華的大兒子蔣榮飛作陪,桌上坐的都是跟他平輩的堂兄弟表兄弟們。
第三桌擺在西屋,由葉華作陪,桌上坐的都是女眷。
第四桌擺在東廂房里,由蔣大嫂子看著,全都是各家?guī)淼暮⒆觽儭?
最后一桌擺在西廂房屋里,只有蔣秋宜和她的小姐妹們。
這也就是葉華疼女兒,不愿意讓她受拘束,不然一般人家做回門宴,蔣秋宜都是要坐在西屋女眷那桌上,被一堆老婆子小媳婦的問來問去,取笑不止。
“你娘可真疼你啊,還單獨(dú)給咱們開一桌呢!”
眼看著就要開始上菜了,秦小蓮也終于不知從哪里鉆出來進(jìn)了屋,屁股都還沒挨著凳子,嘴里的酸話就止不住地往外冒。
“若不是嬸子疼秋宜,你今天怕是都沒地方坐呢!”
蔣秋宜作為回門宴的主角,自然也不好出頂撞客人。
好在一旁跟她關(guān)系好的小姐妹直接就幫她懟了過去。
“黃月萍,你也用不著拿話擠兌我,過些天你就也要出嫁了,到時候你的回門宴,能學(xué)到秋宜的幾分啊?”
“能學(xué)到幾分算幾分。”
黃月萍父親過世得早,一個寡母帶著三個孩子,日子過得并不容易,算是村里比較窮的人家了。
黃月萍是家里老大,從小就幫著娘干活,帶弟弟妹妹,性子十分潑辣,根本不怕秦小蓮的酸酸語。
“人家秋宜哪哪兒都好,我就愿意跟著她學(xué),學(xué)不到十分八分,能學(xué)個四分五分就比你強(qiáng)百倍!”
“你……”秦小蓮氣結(jié)。
黃月萍越發(fā)得意地抬起下巴,一副你不服氣就過來打我的樣子。
秦小蓮自然不敢在這里動手,寡不敵眾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而且在她心里,黃月萍跟蔣秋宜的條件差距那么大,心里是不可能一點(diǎn)兒芥蒂都沒有的,也不過就是嘴上逞能罷了。
好在此時被葉華請來幫忙的人端著兩個盤子進(jìn)屋上菜來了。
“五香驢肉。”
“涼拌拉皮兒。”
五香驢肉這道菜,還是在葉娟兒的建議下加上的。
當(dāng)時葉大嫂說,葉華家若是能買到驢肉那就做五香驢肉,買不到驢肉就買牛腱子,做成五香牛肉也行。
可葉娟兒一想到當(dāng)初吃過的那個五香驢肉,口水都快要流下來了。
她趕緊吸溜了一下,強(qiáng)烈建議道:“你聽我的,一定要買驢肉,買個嫩點(diǎn)兒的,別整個老驢。
“我不騙你,好吃的你舌頭都能跟著吞下去!”
好在如今秋收結(jié)束,出來賣東西的人也比之前多了起來,最后還真讓葉華買到了一大塊驢肉。
所以剛才在灶間看著葉大嫂把鹵好的驢肉撈出來切片裝盤的時候,葉華就忍不住先伸手撿起一塊邊角料塞進(jìn)嘴里。
肉一入口就給她香迷糊了。
她半輩子都沒吃過這么好吃的肉。
難怪葉娟兒當(dāng)時一說到五香驢肉口水就快要溢出來了。
她當(dāng)時還覺得葉娟兒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還那么饞。
原來不是人家饞,是自己沒見識,沒吃過這么香的肉!
于是葉大嫂一邊擺盤,葉華就站在旁邊吃她切下來的邊角料,一連吃了好幾口才勉強(qiáng)控制住了自己。
此時在飯桌上,葉華作為主人,不好再露出貪吃的模樣,便注意觀察著大家吃過的反應(yīng)。
作為第一道上桌的菜,雖然是兩個一起上的,但是所有人的筷子全都伸向了五香驢肉。
夾起一片肉,蘸點(diǎn)兒料汁放入口中。
三間正房連帶著西廂房屋里,全都詭異地安靜了下來,只能聽到孩子吃飯那屋還隱約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
就連堂屋和東廂房內(nèi)正在互相勸酒的男人們都顧不得說話了,一片吃完就趕緊伸筷子去夾第二片肉,生怕動作慢就比別人吃得少了。
西廂房屋里,一群大姑娘小媳婦也被這道菜給震撼到了。
只聽黃月萍大喝一聲:“秦小蓮,你要點(diǎn)臉,你看看你那一筷子夾了幾片肉?家里吃不起肉跑這兒過癮來了?”
秦小蓮原以為大家都還沉浸在震驚中,自己可以偷偷多夾幾片肉放在碗里慢慢吃,誰知道卻被黃月萍給看見了。
“一盤子才多少肉,桌上這么多人呢,你怎么就顧你自己,家里沒教過你規(guī)矩么?”黃月萍說出來的話跟小刀子似的,句句往秦小蓮心里扎。
秦小蓮吭哧癟肚地說:“我,我就隨手加了一筷子,沒想到就夾上來這么多,要不是你亂喊,我早就放下了!”
大家?guī)卓曜映酝炅宋逑泱H肉,東廂房屋里突然傳出了哭鬧聲。
葉華在西屋里聽見,忙過去查看出什么事了。
蔣大嫂子已經(jīng)被一群孩子弄得頭大不已,只有葉向磊和晴天兩個人是安安穩(wěn)穩(wěn)的,其他一個個都不服管。
“怎么還哭了?”葉華進(jìn)屋便問。
蔣大嫂子嘆氣道:“還不是因?yàn)檫@五香驢肉,一人兩片就分光了,這還是因?yàn)橄蚶诤颓缣鞗]吃,把自己的讓出來才分均勻,還多給了最能哭的那個小胖子一片。
“結(jié)果一個個都沒吃夠,哭著吵著還要吃。”
葉華聞道:“都別哭了,后面還有更好吃的菜呢!誰要是再哭,我就來把他帶走,后面多好吃的菜他都吃不著了。
“好,現(xiàn)在我看看,還有誰在哭呢?”
一聽說要被帶走不能繼續(xù)吃了,屋里立刻安靜下來。
剛才多吃了一片驢肉,此時卻還哭鬧得最兇的小胖子沒忍住,發(fā)出了一聲響亮的抽噎。
他立刻一臉驚恐地捂住了嘴,眼睛里流露出絕望的神色。
五香驢肉已經(jīng)這么好吃了,若是后面的菜更好吃,自己吃不到豈不是虧大了。
但是葉華才不管他在想什么,上來就牽著他的手把人往外領(lǐng)。
小胖子頓時發(fā)出殺豬一般的哭嚎。
蔣大嫂子追出去問:“娘,這樣不太好吧?”
“我心里有數(shù),你甭管。”葉華道,“回去吧,這回肯定都聽話了,你多照顧照顧向磊和晴天,不能讓人家到咱家吃飯還得受委屈。”
“行,娘,我知道了。”蔣大嫂子回了房間,孩子們果然全都老實(shí)了。
聽著小胖子的哭嚎,他們也都害怕自己會被帶走,那就吃不到接下來的好吃的了。
而被葉華帶出去、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胖子,也并沒有被她丟在外面不許繼續(xù)吃了。
而是被她帶回了西廂房,將他交給了帶他來吃席的老太太。
“王老太太,您孫子吃五香驢肉沒吃夠,哭得停不下來,我和我家老大媳婦都實(shí)在是哄不好他,只能把他給你帶過來了。
“你快哄哄孩子,正吃飯呢,哭得狠了胃里該難受了。”
王老太太聽了這話,老臉一紅,卻也只能讓哭得滿臉鼻涕眼淚的孫子到自己身邊來。
“你要是再哭,以后我可不帶你出來了!不夠你丟人現(xiàn)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