濨恩堂。
內屋。
謝道之將晏行的心魔說給老太太聽,老太太聽了淚流滿面,半天沒吱聲。
謝道之捂著這會還隱隱作痛的心臟,"母親,那孩子我想把她留下來。"
老太大眼睛一亮。
"只是怎么把人留下來,還得想個法子。"
"不論什么法子。"老太太拭淚道,"咱們欠人家太多,幾輩子都還不清的!"
"祖母,父親。"
謝而立見兩位老人的臉色實在難看,冷靜道:"這事急不得,還得從長計議。"
連日緊繃的心緒一下子釋放,謝道之疲憊地對兒子道:"你好好陪著你祖母,我回房歇一歇。"
"我送送父親。"
"不必。"
謝道之頭重腳輕地回到書房,一個人枯坐在太師椅里,想著晏行的后半輩子,想著他的心魔,又是傷感,又是無奈。
困意襲來,他連起身爬到榻上的力氣都沒有,趴著桌子就睡。
奇怪的是,身子卻晃晃悠悠飄了起來。
飄到一處院子,院子里別的屋子都黑著,只有西廂房透出光亮,還傳出說話聲。
"外頭起風了,孩子,早點睡。"
"娘,你先去睡,我再多練會字。"
"你的字,先生都夸你好。"
"可他沒夸。"
"整天他他他,叫一聲父親有那么難嗎"
"娘!"
"好,好,好,我不說。"
年輕的少婦走出屋子,在院子里停住腳,長長嘆出口氣。
浮在半空中的謝道之眼珠子都快瞪出來。
竟然是母親。
那,那屋里的人,是我嗎
是八歲的謝道之。
小道之揉了幾下發酸的手腕,繼續拿起了筆。
"砰!"
窗戶被風吹開,刮起了桌上的紙。
他趕緊起身去關窗,一抬眼,卻見有人踏著茫茫夜色走來。
那人慢慢走近,衣衫素雅,雙眼深邃。
小道之緊張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在寫字"
"嗯!"
"拿來我看看。"
他慌里慌張的走到書案前,想挑一張拿得出手的。
"隨便哪一張。"那人說。
小道之不敢耽誤,隨便抽了一張,遞過去,更不敢抬頭,只拿余光去瞅那人的神色。
那人眉頭一皺。
完了!
小道之心說壞了,又得挨罵了。
"我,我回頭重寫。"他垂下頭。
"寫得很好。"
"啊"
"寫得很好,尤其這幾筆,頗有風骨。"
巨大的喜悅從心里涌上來,小道之鼻子一張,眼淚落下來。
"哭什么"那人問。
"你從來沒夸過我,這是第一次。"
那人從懷里掏出帕子,遞過去,"就那么介意"
"我……"
小道之接過帕子,臉一下子漲紅了,感覺自己有點無理取鬧。
可是,是真的介意。
他鼓起勇氣說:"我那么努力,那么用功,就是想讓你看見,想讓你……夸我一句。"
那人呵斥:"膚淺!"
"哪里膚淺"
小道之覺得自己太冤枉了,"你比先生他們都厲害,先生的夸不算數的,你的夸才算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