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長卿皺眉看了半晌,終是無奈,只得把書架上僅剩幾本醫(yī)籍全都攬下,往桌柜上一拍:"多少銀子"
洛大嘴掃了一眼:"給二兩吧。"
"二兩"杜長卿一蹦三尺高:"你怎么不去搶!"
"嫌貴別買。"洛大嘴拿起書,慢條斯理往書柜上一本一本回放,"讀書人的東西,哪有便宜貨"
杜長卿見狀,一把奪回對方手中醫(yī)籍,一面從懷里掏出個碎銀子扔桌上,罵道:"誰說我不買了就這么幾本破書賣二兩,你心腸忒黑,不行,你得送本少爺點搭頭!"
洛大嘴面露鄙夷。
杜長卿軟磨硬泡。
終是耐不住杜長卿在書肆里跟前跟后影響生意,無奈之下,洛大嘴起身走到屋里,從角落堆在一起的雜書里翻翻找找,找出一疊蓬亂卷冊。
杜長卿狐疑:"這是什么"
"你不是要搭頭嗎"洛大嘴把卷冊往杜長卿懷里一按,連同方才的醫(yī)籍一起,邊把杜長卿往門外推,"這是‘盛京太醫(yī)局春試歷年卷題精解’。有了這個,你今年春試勢必獨占鰲頭!"
"真的"杜長卿尤不信,"誰寫的你是不是糊弄本少爺"
門外積雪深深,洛大嘴站在書肆門前,沖他擠眉弄眼一笑:"是啊。"
緊接著,"砰"的一聲,把門關(guān)上了。
杜長卿:"……晦氣!"
……
盛京的雪在西街積了半尺,便要阻攔過路人的馬車。在豪門貴邸,就成了錦上添花的裝飾。
太師府中,假山處梅枝覆上深雪,花枝經(jīng)不住積攢的沉雪,簌簌落盡身下池塘,池中錦鯉動了動,長尾在漣漪中劃過微光一點。
有老者站于亭中,抬頭遠望。
盛京雪后茫茫,往東邊是皇城方向。朱墻在灰淡云色下顯出一點鮮亮影子,又很快被更深的銀白覆住。
老者垂首,低低咳嗽兩聲。
昨夜有刺客夜闖宮門,欲行刺東宮,卻讓刺客在禁衛(wèi)眼皮子底下逃走,今日城內(nèi)戒嚴(yán),天子震怒,朝中人仰馬翻。太師戚清卻在幾日前因感風(fēng)寒告假,堪堪避開此樁風(fēng)波。
管家自身后上前,替戚太師披上氅衣,垂手道:"老爺,宮中傳出消息,太子殿下昨夜受驚,臥床不起,陛下急召殿前司各司禁衛(wèi)入宮。"
"陛下當(dāng)年行事到底孤絕,而今自然心虛后怕。"老者收回目光,嘆息一聲:"多事之秋啊。"
管家道:"奴才已按老爺吩咐交代下去,近幾日勿讓少爺和小姐出府。"
戚太師點頭:"城中不太平,小心為上。"
許是提到戚玉臺,教管家想起了什么,頓了頓,管家看向面前人,低聲道:"還有一件事,老爺,先前托人打聽的柯家良婦一事,有眉目了。"
此話一出,戚清巋然不動的身影輕輕一動。
"如何"良久,他問。
管家將腰彎得更低,溫聲答道:"柯家良婦名叫陸柔,并非盛京本地人,家住常武縣。打聽的人回稟說,陸柔爹娘都已過世,弟弟陸謙在一年前入京時因竊人財物凌辱父母被打入地牢,處以極刑。
"除此之外,陸家這些年并無其他親眷走動。"
"哦都已死了"
"是的,不過老爺,小的還打聽到一件事……"
戚清神色一頓。
"常武縣八年前生了場時疫,一整個縣里好人幾乎都沒逃過,這陸家卻不知走了什么好運道,一家四口都還活得好好的。"
管家道:"此事古怪,陸家家資貧寒,整個常武縣活下來的寥寥無幾,偏偏陸家無一人折損。然而當(dāng)年常武縣時疫兇猛,活人死絕,有關(guān)陸家過去知情人都已不在,據(jù)新搬來的縣鄰所,聽不出有何問題。"
知曉陸家過去的人都已死絕,自然掏不出有用消息。
久久沉默。
戚清沉吟片刻:"陸家沒有其他親眷"
管家搖了搖頭,又看向戚太師:"老爺是懷疑……"
"陸家一門已死絕,如果有人想用陸家做刀,必然要找陸家在世親眷。況且……"
戚清淡道:"古有孝子為父報仇,若陸家后人仍活于世,定不會善罷甘休。"
他轉(zhuǎn)過身,滿頭銀發(fā)與身后長雪融為一體。
"說不定,還有漏網(wǎng)之魚。"他道。
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