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12月26日。久安市第六屆人民代表大會正式召開。因為是換屆大會,這次大會安排了整整七天會期。26號,全市三百多名人大代表在市里報到。衛江南穿著筆挺的藏青色西裝,胸前佩戴著代表證,英姿煥發,精神抖擻,和其他代表一起,邁進金碧輝煌的久安大酒店大會議室。實話說,衛江南雖然是重生者,卻也是頭一次經歷這樣的大場合,感覺上,整個人的精氣神都上了一個臺階,自信心爆棚。得人重視和尊重的感覺,真好。會議室里人頭涌動,氣氛熱烈,許多人都在打招呼,握手寒暄。衛江南是臨時增補的人大代表,基本上沒啥熟人,所以他的身邊略顯冷清。雖然一路上碰到的人,都含笑點頭,卻沒人和他攀談。倒是不遠處有個"中心人物",正被一堆人簇擁著,揮舞手臂,高談闊論,旁若無人的樣子,一看就是那種有權有勢的人上人。見到這位那標志性的地中海發型,衛江南不由得暗暗搖頭。難怪這么多拍馬屁的。王洪遠王大老板嘛！王洪達的親堂兄,久安市著名的大老板,民營企業家協會會長,久安市工商聯兼職副主席,久安市第五屆人大常委會委員,第六屆人大代表,第六屆人大常委會委員候選人。被一堆人圍著拍馬屁,正常得很。湊巧的是,衛江南的位置,就安排在王洪遠身后。通常來說,上一屆的人大常委會委員,都會安排在前排就座,緊接著就是代表中的處級干部。副廳級以上的干部,都會安排在主席臺就座。衛江南不知道為什么將自己的位置安排得那么靠前,直接就和處級領導們一排了。想來這肯定是高妍特別吩咐的。一念及此,衛江南心里就有幾分好笑,這位美女市長啊,有時候還真有點"任性"。總想著要多給他幾分"寵溺"。不過以高妍的身份地位,這種小小的任性,誰都不會真去計較的。這也是大人物的"特權"。衛江南很低調地走過去,準備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就近聽聽那幫人拍王洪遠的馬屁也好,正好提升一下自己"溜須拍馬"的水平。在這個方面,還真是衛江南的短板。在下邊鄉鎮工作,多數時候沒必要拍馬屁。尤其是上升無望,只能混吃等死的"老油條",更懶得給人說好話。給你拍馬屁,能多拿一分錢工資不誰知他剛一坐下,正在和人高談闊論的王洪遠突然就轉過身來,居高臨下地不住打量他,一臉的皮笑肉不笑。"衛江南""這是哪位啊""哪個局的局長還是哪個縣的書記""怎么我這一點印象都沒有""是啊,好奇怪,怎么會安排在這一排"立馬就有人隨聲附和。這么故意的嗎衛江南又暗暗搖頭。所以說,土豪就是土豪,哪怕有了那么顯赫的官方身份,骨子里的土豪本質是不會變的。懟人都不講究個場合,就是這么直來直去。當然了,衛江南肯定不會跟他在這里懟上。原因很簡單：他在體制內,而王洪遠在體制外。真在這里鬧個什么笑話,王洪遠是無所謂的,他是大老板,誰都咬不掉他一根汗毛。但他衛江南卻有大大的不妥,就算不鬧個處分,也得被人看低一層。到底還是太年輕嘛,不夠穩重。對景時候,高妍想要重用他,這個事就有可能成為別人攻擊他的借口。攔不住也能惡心他。想明白了這一層,衛江南當即起身,客客氣氣地對王洪遠說道："不好意思啊,王總,我是市政府辦的普通辦事員,被選為人大代表,和王總一樣,都是受到組織和群眾的信任。如果王總覺得我坐在這一排不妥的話,我想,很可能是工作人員的失誤。"t"我自己不好動的,這是違反會場紀律！""要不,王總給會務人員提個建議,把我的位置往后挪挪"王洪遠頓時就悶了一下。他是王洪達的堂兄沒錯,但他也沒么大的臉,能夠指揮得動換屆大會的工作人員。每個位置的安排,尤其是前幾排位置的安排,都是要報市人大常委會幾位主要領導審核的,絕不是某個工作人員可以擅自做主。他的銘牌既然被安排在這里,不經過人大常委會主持工作的副主任李德邦的親口同意,沒人敢重新安排他的位置。王總你不妨問問李主任,看看他是不是愿意給你這么老大一個臉面圍在王洪遠身邊的幾個人,聽了衛江南這軟中帶硬的一番話,也是面面相覷,都不好開口說什么了。個別人眼里甚至閃過一抹緊張的神色。顯然,他們也已經想起來,衛江南到底是何方神圣。不就是傳說中,高市長的那個嗎倒是高大英俊,生得一副好皮囊,難怪了……就在此時,一名五十來歲的中年男子大步走過來,隔老遠就跟衛江南打招呼,笑哈哈地向他伸出手。"呀,衛科,你好你好,又見面了！"卻原來是那晚在高市長家門口有過一面之緣的農業局劉局長。這位也是人大代表,位置就安排在衛江南身邊。t衛江南急忙和他熱烈握手,客氣地寒暄起來,仿佛多年老友一般。跟衛江南寒暄一陣之后,老劉才仿佛剛剛發現王洪遠就在身邊,又立即笑哈哈地跟王洪遠打招呼。"王總好王總好……"雖然大家都知道王洪遠是王洪達的堂兄,但既然劉局長那晚能夠在高市長家門口冒著寒風等上幾個鐘頭,那他心里到底向著誰,還用問嗎農業局局長,正經是市長的直接下屬！王洪達副書記想要管到他頭上,還隔著一道門檻。老劉這一番做作,更是令王洪遠無趣,當即假模假式的跟老劉打了個哈哈,隨口應付幾句,便一屁股坐了下來,再不理會他們。其他幾個人,也都訕訕的散了。有人已經在心里意識到,久安的"大格局",可能已經開始在悄悄地發生某種變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