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帳篷,李皓還沉浸在震撼中。
自立
這個從未在他腦海中浮現(xiàn)的念頭,今日,卻是在侯霄塵口中聽到了。
此刻,什么張婷,什么三大組織……他都沒在意了。
他深知,一旦銀月自立,會面臨什么。
來自中部的鎮(zhèn)壓,來自各地的圍剿,天星王朝畢竟還沒崩塌,也沒到徹底失控的地步,此刻,有野心的大人物很多。
可沒人嘴上會說著,我要自立,要獨立出去！
沒有人敢！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大廈將傾之際,真正能在混亂開始的時候,最終勝利的起義者,幾乎沒有。
熟讀史書,便能知曉,這個時候,誰敢冒頭,死的就是誰。
何況,自古以來,也很少有邊疆起義,最終占據(jù)中原的勢力。
一個個念頭浮現(xiàn)。
身旁,袁碩沉默了一陣,等快到自己的帳篷了,這才開口："別想太多,沒什么大不了的。小小一個銀月,真自立,也引不起太大波瀾。"
"至于侯霄塵……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敢的,也不會這么做。"
李皓點頭。
他看了看老師,還是問道："老師……您說,他為什么要這么說甚至想要這么做"
這種事,就算有想法,不也該瞞著嗎
就這么直接說出來了！
袁碩沉默一會,思考一番,緩緩道："沒辦法。"
"沒辦法"
袁碩點頭："我問你,侯霄塵如果離開了銀月,聽從上面的命令,去中部征戰(zhàn),那銀月這邊的巡夜人,在郝連川的帶領(lǐng)下,可以穩(wěn)住嗎可以抵擋三大組織嗎"
李皓想了想,半晌,微微搖頭。
大概……大概不行吧。
郝連川實力不算太強是一點,另外,郝連川其實是個比較耿直的人,威望也不足,這一點其實很明顯的可以看出來。
提起侯霄塵,大家都是敬畏,王明也不例外。
提起郝連川……王明都會笑,不是嘲笑,而是覺得這位副部長很有意思,大家都挺喜歡,但是這樣的人,在關(guān)鍵時刻,往往不能給大家?guī)戆残牡母杏X。
"侯霄塵走了,銀月這邊巡夜人恐怕穩(wěn)不住。"
袁碩平靜道："穩(wěn)不住,那銀月就麻煩了！可他要是不走,那就是違抗上級命令！一次,兩次,三次…次次違抗,你若是中部強者,你覺得侯霄塵這樣的人還能留嗎"
所以他說沒辦法。
李皓皺眉："上面難道就不考慮這一點侯部長走了,銀月就危險了。"
"考慮"
袁碩笑了："中部都亂了,邊疆其實早就被放棄了,此刻,要集中力量,平定中部混亂才是他們第一考慮的！至于邊疆一個小小的行省,真放棄了也就放棄了。只要中部還在王朝掌控之中,那這天下就難亂！"
中部不知道情況很復(fù)雜嗎
知道！
可是,他們還是這么做了,一再下調(diào)令,讓侯霄塵去中部赴任。
侯霄塵死賴著不走罷了,否則,早在幾年前就該離開了。
李皓皺眉："侯部長到底什么實力中部都亂成這樣了,還有精力讓一位三陽中期攜帶源神兵盯著他,若是侯部長是三陽后期……不值得如此吧"
讓一個三陽中期,蟄伏在這三年,就為了監(jiān)視。
這劃算嗎
有這功夫,人家張婷在中部,搞不好都能進入三陽后期了,比得上侯霄塵了,還需要強行調(diào)動侯霄塵嗎
袁碩思考一番,搖頭："看情況,也許上面懷疑他傷勢痊愈了,若是痊愈的話,當(dāng)年他就有三陽頂級實力,如今可能真的跨入了三陽之上！"
當(dāng)然,這一點他不確定。
侯霄塵傷勢好沒好,恐怕也就他自己知道。
他也不說自己傷勢重,也不說沒傷,如此一來,所有人都不清楚情況,連帶著三大組織,哪怕三陽不少,也不敢貿(mào)然招惹他。
"老師真要走"
李皓沒再說這件事,而是想起了剛剛侯霄塵說的話。
"不走不行了！"
袁碩笑道："來之前,我就做好了準(zhǔn)備。這一次,我不管是殺了孫一飛也好,還是被他殺了,我都回不去銀城了。實力暴露之后,那些老朋友大概會很想念我……我留在銀城,可能會給你們招惹更大的麻煩。何況,銀月這邊,武道已經(jīng)沒落,超能其實也只是如此……不走,我也難有更多的機遇。"
"另外,紅月一直盯著銀城,但是在你和我之間選擇……紅月的主要目光,還是會放在我身上的,映紅月知道我什么性格,我離開了銀城,一定會報復(fù)他！"
他說的理所當(dāng)然,"我這次若是殺了紅月的三陽,然后消失,他一定能猜到,我會去報復(fù)他！那時候,他也許還會讓人來銀月,但是一定會留下更多的精力,去盯著我！"
因為映紅月敗過！
他也知道,袁碩是什么樣的人。
這樣的一位強者,消失在視野中,他一定會想辦法找出袁碩,動用全力去殺他。
袁碩拍了拍李皓肩膀,笑道："所以啊,這次我希望你能跨入斗千,跨入斗千,你才有一些自保之力。老師我要是走了,你沒有斗千之力,以后遇到麻煩,我就沒辦法幫你解決了。"
李皓低著頭。
"該成長起來了！好男兒,誰不經(jīng)歷一點磨難"
袁碩笑的開心："當(dāng)年我年輕的時候,也早早走出家門,開始?xì)v練,仇人遍布天下,不知道殺了多少人,殺怕了多少人,然后才能走到今日。"
"我是擔(dān)心老師。"
李皓低沉道："老師真要去找紅月報復(fù),紅月的三陽很多,三陽之上恐怕也不少,這還是邊疆聽到的一些小道消息,實際上,對方可能更強！"
"這不是很好嗎"
袁碩笑了："越強,越有挑戰(zhàn)性！蘊神蘊五臟,我才開始罷了,后面的融神,再融五臟！路還長,若是敵人都是一些日耀三陽,我反而覺得沒壓力。"
"當(dāng)年銀月武林很強,可我那一代,為何沒出斗千"
"不是我們不行,是我們都太行了,遠勝于前面幾代,可我們這一代,壞就壞在,上面沒斗千的壓迫,破百圓滿就能橫掃武林了,大家沒那種急迫感,結(jié)果,一群破百圓滿,一個都沒能踏入斗千！"
"若是當(dāng)年有一人跨入斗千,多了不敢說,銀月武林,起碼可以走出七八位斗千武師。"
他說到這,有些遺憾,又有些自得："其實,那些孫子沒能晉級,都是我的鍋！那時候,我壓的他們抬不起頭,我才圓滿,他們哪敢更強那時候,我若是跨入斗千……映紅月、孫一飛這些人,都能跨入斗千。可我遲遲沒能跨入,反而讓他們?nèi)绷艘豢趧拧?
李皓忍不住笑了出來,剛剛的一些傷感,全部被壓下。
"老師,那明日的約戰(zhàn)……"
"當(dāng)然要戰(zhàn)！"
袁碩平靜道："明日,你好好看！之前遇到的都是一些超能,你老師我沒能發(fā)揮出真正的實力,不管是被壓著打,還是壓著別人打,那都不是武師,并未激發(fā)我所有潛能。孫一飛,是個很好的對手！"
"至于遺跡……附帶的罷了！"
"若是能擊敗了孫一飛,那才是真正的有收獲,這不是寶物可以比的,寶物這東西,隨時都能有,棋逢對手的敵人,這才是你前進的動力。"
"所以,不要在意暴露不暴露實力……能殺光他們,那就殺光完事,殺不完,那就殺多少算多少,就算有了防備,照樣可以殺！"
他說這話,又顯得很囂張。
最后,他看向李皓："小皓,該崢嶸的時候,一定要崢嶸一些！一味的低調(diào),沒人能低調(diào)成強者！我知道你的顧慮,暴露了太多,危險也就多了……可強者,都是從危險中走出來的！侯霄塵低調(diào)吧可那是現(xiàn)在,早在當(dāng)年,他一點也不低調(diào),他高調(diào)到敢和映紅月撕破臉,所以哪怕到如今,也沒人敢小看他！"
"喬飛龍低調(diào)吧低調(diào)到了三陽……結(jié)果沒時間去高調(diào),直接被我打死了！"
他說了兩個人,兩個不同的結(jié)果。
一個低調(diào)到了三陽,結(jié)果一點沒能展露出來,直接被殺了。
一個前面高調(diào),高調(diào)多年,到后來受傷后低調(diào),低調(diào)到大家以為他不行了,可當(dāng)年的名氣在這,照樣沒人敢招惹,上面也只能讓一位三陽來盯著他。
兩種不同的選擇。
李皓點頭,沒說什么。
很快,師徒倆進了帳篷,此刻,柳艷他們也回來了,很安靜,柳艷沒說話,劉隆也沒說話。
至于他們有沒有看到虎魄,李皓沒去問。
今晚,大家都很安靜,給袁碩休息的時間。
明日,袁碩會赴約。
而他的對手,是中部來的一位三陽后期,哪怕大家對袁碩滿是信心,此刻,內(nèi)心深處卻也是忐忑不安,三陽本就比斗千高一層,何況還是后期！
……
同一時間。
一處斷裂的天橋之下,孫一飛沒有搭建帳篷,天為被,地為床,此刻,正靠在一塊石頭上仰望星空。
星空璀璨。
三位弟子,環(huán)繞四周,為他們的師父驅(qū)趕蚊蟲……實際上,蛇蟲鼠蟻根本不敢靠近。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直沉默的孫一飛忽然開口："墨弦,袁碩的那個弟子,真的有破百后期或者圓滿的實力"
"大概率是。"
"五禽門人……"
孫一飛思考了一番,又道："明日,你出戰(zhàn)！全力以赴,看看能否棋逢對手,若是遇到一個不錯的對手,對你跨入斗千很有幫助！"
說到這,又道："若是明天我戰(zhàn)敗了……你就帶著你的師弟師妹回中部去！"
"師父……"
"聽我的,至于遺跡什么的,不重要,也別給其他人當(dāng)?shù)丁?
孫一飛很平靜："我雖然滿懷信心,可對手是袁碩,該做的準(zhǔn)備還是要做。明日我和袁碩,九成九只能活下一人,他也好,我也罷……那都沒關(guān)系！當(dāng)年,我最遺憾的就是沒能跨入斗千,希望你能幫我完成這個夢想。若是你不敵那李皓……及時認(rèn)輸！輸一次不可怕,武師不怕敗一次,沒人不敗,師父不會讓你輕易死去……"
"師父,我會擊敗他的！"
"有信心是好事。"
孫一飛笑了,點點頭："總之,我若是敗了,你們迅速離開！袁碩不會攔你們,我和他的恩怨,是我們這一代人的恩怨,武林規(guī)矩,禍不及家人！只要你不死在李皓手中,我和他的戰(zhàn)斗結(jié)束,我不會特意去殺那李皓,他也不會特意來針對你……"
聽他這么說,幾位弟子都是心有戚戚,又有些不相信師父會敗。
怎么可能
三陽后期啊！
還是武師晉級的三陽后期,哪怕在中部,能拿下師父的,也就那些三陽之上的存在了。
可在這銀月行省,一位斗千武師,居然讓師父開始安排后事。
女弟子不忍,不由道："師父,那……要不我們回中部吧！"
不戰(zhàn)了！
"笑話！"
孫一飛冷哼一聲："我來此地,就是為了和袁碩一戰(zhàn)！生也好,死也罷,都是我所追求的！作為武師,你們記住了,可以敗,不可以不戰(zhàn)而退！除非你一個破百,遇到了三陽,否則,實力差距不大,甚至你還占據(jù)優(yōu)勢,你選擇后退……你的路,也就到這了！"
"武師的路,更難走。你們?nèi)羰怯X得無法接受,回去后,選擇進入超能,那時候,你們的路如何走,自己去定。"
說完這些,他閉目,不再理會幾人。
他要休息一會了,準(zhǔn)備迎戰(zhàn)袁碩。
此刻,孫墨弦?guī)兹?都是滿臉忐忑和不安。
師父的話,讓他們有些睡不著了。
而這一晚,沒能入睡的,不止他們幾人。
很多人都睡不著。
……
8月27日。
天剛亮。
郝連川可能一晚上沒睡,一大早,急匆匆地跑到了李皓他們帳篷前。
而帳篷內(nèi),袁碩慢悠悠的,倒是一點不著急。
簡單洗漱了一下,然后還吃了點早點。
擦干凈了嘴巴,袁碩這才邁步走了出去。
郝連川看著他,眼神有些發(fā)紅："非要約戰(zhàn)"
一晚上一直想來找他,結(jié)果還是忍住了,此刻,真的忍不住了。
"你是武師嗎"
袁碩看著他。
郝連川皺眉,半晌才道："不是！"
"所以你不行！"
袁碩跨過了他身側(cè),邁步朝前走："銀月的武師,很少有避戰(zhàn)的,避戰(zhàn)的武師,要不實力真的不如人,要不就是軟蛋。"
"武師,勇往直前,只要覺得自己不會輸,能戰(zhàn),那就不會避戰(zhàn),任何時候,任何地方都是如此！"
"就說劍門的洪一堂,當(dāng)年避戰(zhàn)不敢戰(zhàn)我……因為他知道他不如我,他也承認(rèn)自己是個軟蛋,所以他避戰(zhàn)兩次,我也懶得再挑戰(zhàn)他第三次。"
"郝連川,你為人不錯,就是有些可惜,當(dāng)年不是武師晉級……否則,今日的你,應(yīng)該更強！"
郝連川無語,不是武師的多了。
誰說武師晉級就一定更強
"可孫一飛是三陽后期……"
"我照樣能贏他！"
袁碩自信滿滿！
郝連川見無法勸說了,只好道："那這樣,點到為止……"
"比武沒有點到為止,除非教徒弟,他孫一飛承認(rèn)是我徒弟,我就點到為止！"
扯淡呢！
郝連川有些抓狂："我是為了你好！"
"有一種愛,叫為了你好……可惜,你不是我爹媽,所以我就不需要了,郝連川,有這功夫,該考慮一下,我若是殺了孫一飛,會造成什么后果。"
郝連川徹底放棄了！
他死心了。
聽到這話,有氣無力道："什么后果你若是殺了孫一飛,那你就是此地第一強者,其他組織大概率還是不會放棄探索遺跡,但是會聯(lián)合到一起,從一開始的分散,到之后的團結(jié)！咱們進入遺跡后,小心他們聯(lián)手就行。"
放棄
不存在的。
若是放棄了,真的被巡夜人拿走了那件防御性源神兵,各大組織大概該睡不安穩(wěn)了。
所以,走是不會走的。
只是原本松散的聯(lián)盟,會更加緊密一些。
當(dāng)然,這不重要。
重要的地方在于,他若是出手,阻攔孫一飛殺袁碩,會造成什么后果
這才是郝連川昨晚一晚上沒睡考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