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幼兒園老師交代完了以后,貝瑤又不放心地給趙芝蘭說了這事。趙芝蘭凝重道:"我知道了,等我下班回去接貝軍,幼兒園那邊應該會報警。你快去上學吧。"
已經中午了,貝瑤嘆了口氣。要是再等車坐車又得兩個小時,她干脆在家煮面吃了,翻出以前的舊書包將就著用,下午再去學校。
貝瑤沿著公交站的路走,防止下雨
,她依然帶著雨傘。
走近公交站,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貝瑤說:"裴川"
少年偏頭,他全身濕透。一場雨已經下完了,太陽也出來了,可他濕漉漉的,全身滴水。
大雨過后,空氣帶著泥土的微腥,他見到她,漆黑的眸子漾出些許光彩。
他笑了:"你來了。"
貝瑤鮮少見他笑,此時卻不得不關注重點,急忙過去:"你怎么淋濕了呀"
裴川說:"我在等你啊。"
貝瑤說:"可是我早上不是打電話讓你先走嗎"
裴川沉默下來。不是說好了,一起走的嗎
貝瑤抬眸,正好對上他漆黑的眼睛。
有慍怒,有冷沉。
他開口說:"你在怪我去年欺騙了你嗎"
"沒有。"
裴川說:"今年第一次看到我,是不是很失望"
貝瑤搖搖頭,說:"每個人都有決定自己活成什么樣的權利,我沒有對你失望。"
裴川輕笑了聲,在她聽來陌生又刺耳。裴川說:"那是因為,你從來沒對我抱有期望啊貝瑤。我一直好奇,你從小到大,怎么會一起和一個殘廢做朋友呢不嫌惡心和臟嗎"
這么偏激的語氣,貝瑤什么時候聽過,哪怕是去年他騙她,也是平平靜靜騙人。
可是這番話一出口,貝瑤驚訝的同時,心中又生出淺淺的可怕。
這、這是裴川么。
貝瑤勉強壓下自己的情緒,說道:"你知道我沒有。"
"哦是嗎"他低低笑了聲。
貝瑤說:"裴川,你在生什么氣"
裴川反問道:"你覺得呢"
她覺得什么哦!她只覺得莫名其妙,裴川向前走了一步。
他身上帶著方才那一場暴雨的寒氣,剛剛才出來的淺薄陽光,與此一比完全不堪一擊。
貝瑤下意識想后退,可是十多年來的習慣,又讓她的腳生生釘在了原地。
裴川低眸,唇角微彎:"你看看你,明明害怕,為什么不走呢"
貝瑤說:"我不想和你說話,你今天好奇怪。"她沒有否認自己的確是有些害怕的,昨天和衛(wèi)琬那通電話,讓她想通了很多。小時候很多壞事,難不成都是他干的吧
貝瑤硬著頭皮對上他的眼睛。他一手按在她的后腦勺,低頭。
"啪"的一聲,兩個人都呆住了。
裴川的臉偏著,他抿抿唇。
貝瑤惱怒又后怕:"你想做什么"
裴川嘖了一聲,長了這么大,這個少女一直把他保護得最好。她用盡一切的憐惜和友善與他一同長大,這是第一次和他動手。
九月的風一吹,他身上微冷。
別人都去上課了,公交站只站了他和貝瑤兩個人。75路公交不疾不徐靠停,司機看了眼他們兩:"同學,上車不啊"
一看濕漉漉的裴川,驚詫地閉了嘴。什么情況啊這是。
貝瑤尷尬極了,她把手往身后藏,有些想哭。
貝瑤說:"司機叔叔,我們不是這一班,你走吧。"
公交車開走了。
貝瑤也沒法待下去,她性格雖然寬和,臉皮卻并不厚。剛剛裴川那個動作,讓她想起了那晚他喝醉酒,灼熱的薄唇從自己手指上擦過去。
她當時以為,他把自己認成別人了。人一天天長大,友誼之外豎起高墻,愛情進駐。她有一天總會退出他的生命,讓他去找尋喜歡的人,為他的愛情留出寬敞的路。所以不管是衛(wèi)琬,還是其他人,只要他喜歡就好。
可是一聲巴掌聲,就像是裴川逼她硬生生扯下了遮羞布。
貝瑤抿唇:"我回家了。"
她再和他站在一起,會感到窒息。
裴川說:"怎么呢,打得爽不爽"
貝瑤怒瞪他。
他反而笑了:"嗯說話啊。受了很多年委屈吧。"
貝瑤惱怒極了,她更希望他別笑了,眼前這個就像是之前陳菲菲發(fā)給她帖子照片里的裴川,陌生又張狂。一點都不討人喜歡,笑得假死了。
她轉身就走。
九月樹梢的落葉打了個旋兒,在她身邊飄落下來。
他的笑容漸漸褪.去,看著她的背影,最后慢慢成了一如既往的冰冷神色。
"貝瑤。"他輕輕道,"可以當做什么都沒發(fā)生嗎"
她走得比較遠了,沒有聽見他的話。
他的濕發(fā)已經不再滴水,裴川轉身,一拳砸在身后的銀杏樹上。
裴川閉上眼,他并沒有真正想親她。
他知道不配,她會覺得惡心的。
然而他已經不需要這樣的表面平和的友誼了,他甚至憎恨這樣的友誼。吶,有什么用呢他強硬撕破關系,其實是期待貝瑤反應的。
可她生氣,驚惶。
原來"喜歡"這樣的東西,再可愛溫柔的姑娘,也不會把它當做友誼那樣施舍啊。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