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裴川一起坐的小姑娘叫卓盈靜,是隔壁市轉過來念初中的,少年少女們大多都有自己的玩伴,鮮少有人身邊是空著的,卓盈靜雖然有些羞澀,但還是在裴川身邊坐下了。
"你好,我叫卓盈靜,你叫什么名字啊"
裴川沉著臉,他回頭看了一眼,他明明已經在窗前第一排坐下來了,貝瑤卻不再過來。
是覺得終于擺脫他這個殘廢了嗎
裴川心情不好,一點也不想搭理新同桌,卓盈靜
長得不漂亮,勝在清秀,一頭短發清爽。裴川不搭話,她有些尷尬,也不再沒事找事了。
直到發完書,裴川寫完名字,卓盈靜才發出小聲的驚嘆:"你就是我們班第一的裴川啊!我看了你成績,超級厲害,只有語文扣了一分。"
男孩子側顏帶著幾分少年人的稚氣冰冷,他合上書,轉頭看窗外去了。
一場秋雨一場涼,翠綠的梧桐樹隱隱有幾片葉片開始泛黃。
裴川心里像壓了一塊沉甸甸的鉛石,讓他想發脾氣。夏天還沒有完全過去,c市干燥,他如今不會壓抑著不喝水,但是杯子的水是給貝瑤準備的,仿佛成了一種習慣。
黃昏時分,他突然擰開水杯,仰頭一口喝了個干干凈凈。
放學的時候,貝瑤沒有和花婷一起。她動作慢,才裝好嶄新的英語書,裴川的背影就消失在了教室門口。
"欸裴川……"
以往他都會等著自己,今天他不回頭,已經走遠了。
貝瑤慌張裝好作業本和筆盒進去,背上書包去追他。小熊貓一甩一甩,筆盒里的筆也撞擊得丁零當啷。
裴川聽見了身后的腳步聲,唇角抿出一絲不悅和冷意,悶頭往前走。
"裴川。"少女的聲音清甜,她氣喘吁吁,"你等等我呀。"
夕陽把他們的身影拉得老長,貝瑤終于追上他。
"你怎么了不是要一起回家嗎"
他冷淡說:"你和花婷回。"
貝瑤杏兒眼疑惑:"花婷家不在這個方向。"
他更氣了:"別跟著我,你煩不煩。"
貝瑤有些難過,她不明白裴川為什么生氣,少女也有些委屈:"我家就在這方向。"
裴川從小到大只有兩種情緒,要么冷淡,要么兇巴巴。
如今他就處于兇巴巴的狀態,他如果不走快,安了假肢的腿根本看不出異常,可他今天像是賭氣一樣,快步往前走。
路經李達和陳虎時,陳虎懵了。臥槽這個走得超級快又別扭的人是裴川
一直到開學一周,裴川和貝瑤也沒有和好。
周五那天下午該第一小組做值日,其中就有裴川這一桌。
裴川的桌子上,書被擺放凳子的同學弄亂了,卓盈靜眼睛一亮,幫冷淡的同桌整理書。
他們中間并沒有少年冷冰冰劃出來的楚河漢界。
裴川拿了拖把回來,臉色一下子冷了下去:"誰讓你動我東西!"
他黑瞳漆漆,不笑時有些可怕。卓盈靜嚇到了:"我只是幫你理……"
"不需要。"他說。
"你怎么這樣啊!"卓盈靜到底是個小姑娘,她這幾天對著裴川的冷臉委屈極了,"我明明是好心的,想和你做好朋友。"
同學們都在教室后門爭搶掃把,教室里一時安靜。
梧桐落下幾片葉子,秋風漸起。
他彎了彎唇,少年冰冷的臉帶上幾分諷意:"做朋友你要和一個沒有腿的殘廢做朋友"
貝瑤悄悄探出小腦袋,她背上自己書包,小跑著跟上去。
到了他身邊,這個快十歲的男孩子敏銳地回頭。
她訥訥頓住腳步,透過十月寒涼的雨后看他。
裴川眼神冷淡,貝瑤趕緊低下頭,從他身邊走過去。
等她走出一段路了,裴川才繼續往前走。
這段回家的路還沒修好,他們只能走小路。小路遠一些,要足足走三十分鐘。裴川則需要更久,他才裝上假肢沒多久,殘肢接觸的地方走久了會隱隱作痛。裴川只能走一會兒歇一會兒。
他不喜歡認識的人看見他這樣吃力地走回家,所以往往是等所有同學走完了,他才起身慢慢回家。
裴川看著前面女孩子的背影消失不見,心里微不可察多了一分惱怒。
她是什么意思故意走晚了留下來看他笑話的嗎就那么好奇殘廢是怎么走路的
麻雀躍上枝頭,她青蔥可愛的背影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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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級的丁文祥在玩沙子。
道路還沒修好,大路上堆滿了水泥河沙,他伙同三個六年級的男孩子一起在玩沙子。
他是這群人的老大,成績差,他.媽說要是再不努力初中都不給他念。
丁文祥知道媽媽是嚇唬他的,但他的人生本來就毀了,所以也不在意還念不念書。他聽強哥說打工也能賺不少錢呢。
沙子從他指縫漏下去,他的右手上,沒有無名指和小指。
這是由于小時候農村的奶奶沒看好他,被砍豬草的閘刀斬斷的。
十二歲的丁文祥比其他三個男孩子都高得多,有人推倒沙墻,說起了新鮮事:"丁文祥,你知不知道我們學校四年級有個沒有腿的男生啊"
丁文祥當然知道,他拍拍手:"見過,坐著輪椅。"
"對,但是我前兩天聽說,他又有腿了,還可以走路了。"
丁文祥瞪大眼睛。
"真的,不騙你,就是可以走了,這段時間他都走路回家了。你說他是不是安了一個假腿啊假腿怎么能像真腿一樣走路呢"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