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井九不是那個無法拒絕的楚國小皇子,自然不會讓她再撲進自己的懷里。
他伸出一根手指,點住她的眉心,讓她的身體停在了半空中。
時間在這里停止。
阿大藏在庭院的落葉堆里,看著這幕畫面,心想別說,還挺好看。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白早坐了回去,抑住羞意說道:"想抱抱。"
井九說道:"要打了。"
白早說道:"就是因為要打了呀。"
井九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白早從裙擺上摘下一片金黃的落葉,輕輕放在他的手里。
庭院的落葉堆里,阿大的眼神變得有些幽冷。
白早看著他的臉,輕聲說道:"當初第一次見你,便覺得你不凡。"
井九說道:"很多人都這樣,看習慣了就好。"
比如現在神末峰上的人、貓與蟬,再不會因為看到他的臉便大驚小怪、失魂落魄、走火入魔。
白早微笑說道:"可是你帶給世間的驚奇還是遠遠超出了我的想象,你怎么就能……成了掌門了呢"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確實是在笑,那是真心替井九感到驕傲與高興,但笑的最深處,卻有一抹極清楚的遺憾,甚至可以說是難過。
如果還是以前那種情形,就算井九是青山重點培養的天才弟子,總還是會有可能,可井九做了青山掌門,便再無可能。
因為她會是下一代的中州掌門。
白早起身準備離開,在這之前說了一句話。
"我知道童顏師兄應該是在青山,麻煩你了。"
中州派怎么可能放過童顏,這幾年里不知道花了多少精力在尋他,卻是遍尋不著。
她與童顏情同兄妹,知道他當時的想法,自然猜到他最有可能去哪里。
井九說道:"他不在青山。"
白早知道他沒有必要騙自己,有些意外,心想那師兄去了哪里
井九忽然說道:"在某些關鍵的時刻,你自己要小心。"
白早沉默了會兒,說道:"能清楚些嗎"
井九說道:"不能,因為我還沒有算清楚。"
若有所明,但不明所以。
白早明白他的意思,就此離開。
井九拿起那片金黃色的樹葉,舉到眼前看了看。
世間無法找到兩片相同的葉子,無論是葉柄的形狀還是葉脈的走向。
而且他從來沒有想過,要珍藏哪片葉子。
生于柳梢頭,落于黃昏后。
葉子,是葉子自己。
落葉堆里,阿大靜靜地看著他。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井九放開了那片樹葉。
金黃色的樹葉沒有碎,悠悠地飄到塔前,落在落葉堆上,剛好蓋住了阿大的眼睛。
……
……
井九沒有撒謊,童顏確實不在青山。
他在冥界。
這里的空氣里飄著淡淡的燒枯葉的味道,那應該來自冥河。
冥河看著像是巖漿形成的地底河流,卻并非完全一樣,他曾經親眼看過,有鋪滿了鮮花的尸船在上面行走。
這個世界只有黑白以及火三種顏色,無論是山川還是原野都是如此,看著極其枯燥單調。
暗沉的天空里有火河在流轉,仿佛隨時會落下,給人一種恐怖而壓抑的感覺。
對人族來說,沒有陽光的地底是最貧瘠的世界,對人族修行者來說,沒有天地靈氣的此間是無法忍受的地獄。
如果在這里停留時間過長,再強大的修行者也會真元流散而死。
童顏不知道自己要在冥界多久,臉色有些蒼白。
黑白的天空里忽然出現一抹極其醒目的亮藍色與幾道黑影。
那是冥師與他的弟子們。
童顏注意到那些弟子里有一個很小的孩子。
冥界民眾都很矮小,或者說袖珍,那個孩子則要更小,生著柔順的黑發,眉眼秀氣,額前的劉海仿佛一片葉子,分不清楚男女,看著就像是個好看的傀儡。
冥師對那個小孩子的態度卻很恭敬,說道:"殿下,這便是上界來的使者。"
那個小孩子掀開劉海,看著童顏一眼,眼里滿是好奇,說道:"使者辛苦了。"
說完這句話,那個小孩子便被冥師的弟子們帶回地面,仿佛只是專門來與童顏見上一面。
童顏猜到了那個小孩子的身份,只有沉默不語。
冥師說道:"這便是下一任的冥皇,你覺得井九……掌門真人可會喜歡這個孩子"
童顏沉默了會兒,說道:"把頭發剪短,他可能更喜歡些。"
冥師微笑說道:"雖然不明白其中道理,但感覺很有道理。"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冥界天空的那邊忽然變得明亮起來,照出一條若隱若現、并不穩定的通道。
在那條通道里,一道帶著極強威壓的身影正在高速上行,看著就像一道閃電。
那里已經在深淵的上方,通往朝天大陸。
冥師望著那處,說道:"這是十二祭司,心很野,血很正,我處理起來很麻煩。"
童顏說道:"他會死。"
冥師說道:"謝謝。"_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