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的心中天人交戰,這白魚溪中已經很久沒有淹死過人了,而途徑白魚溪的鬼魅卻又極為稀少,河神祠中,除了自己這個河神之外就再無別的供奉,甚至堂堂的河神之下,連一個侍神都沒有。
"唉……"
她幽幽一聲嘆息,又開始自怨自艾起來,若是當初態度再堅決一點,恐怕就不會混到如今的這個田地了。
白魚溪中,忽地傳來了"哎喲"一聲,一名少年在水中沒有站穩,被激流沖得整個人都倒在了河水之中。
"嗯"
徐夫人抬頭望去,機會就在眼前,此時此刻她只要勾一勾手指,卷動一道河水中的暗流,就足以裹著這少年的身軀沉入水底了,到時候誰也救不得他,這少年也必然會成為白魚溪中的水鬼。
"徐冬冬!"
淺水中,一群少年急忙大喊。
這名為徐冬冬的少年是荷風書院的學童,是被顧零榆和那些小夫子認定為"讀書種子"的人,據說已然能夠將論語中的數篇倒背如流了,這樣的讀書種子一旦成為了水鬼,成了河神祠中的祀神,將會相當不俗。
"唉……"
徐夫人看著那少年在水中的掙扎景象,內心也一樣掙扎,若是這個叫徐冬冬的少年自己淹死了,徐夫人可能無過,但有可能會被遷怒,而如果是徐夫人自己做了手腳淹死了徐冬冬,那問題就更加嚴重了。
她看向了荷風書院的方向,那里和山巔別苑一樣,都是正氣浩然的景象,讓徐夫人這位道行不深的陰神根本不敢一直凝望。
她皺了皺眉,若是這個徐冬冬真的淹死了,顧零榆遷怒怎么辦
一百多年前,雪域天池上那位叫秦歲寒的讀書人一怒,就已經差點讓自己身死道消了,如今那顧零榆幾乎與秦歲寒同出一轍,他若是盛怒,自己這個河神怕是也當不下去了。
一想到這里,徐夫人禁不住一聲嘆息。
殺又殺不得,袖手旁觀也袖手旁觀不得,這不是逼著人積德行善
最終,徐夫人抬手,一襲淡金色長袖于水中輕輕搖曳,激蕩出一抹水波拖著那口鼻進水的少年涌向了岸邊,頓時被別的小伙伴給救了。
少年嗷的吐出了一口水,翻身而起,笑道:"沒事沒事……快把魚給圍住,今天中午能不能吃頓好的全看這次了。"
這徐冬冬,是小鎮里的孩子王,其余少年紛紛點頭,用樹枝攔著魚兒,一路朝著淺水灘上推過去。
……
傍晚。
趁著春水漲潮撈魚的孩子們都回家了,白魚溪的石橋上再次冷冷清清。
夕陽即將西下時,小鎮上來了一位新的客人,一襲白衣,身后背著一柄劍,整個人的神態都十分的慵懶閑適,正是兵仙韓信。
韓信邁步踏上石橋,上一次來的時候還是一百多年前,與兵圣丁牧宸一起結伴同游人間,這一趟丁牧宸守著封神臺,是肯定來不了,也就只有韓信能主持人間大局了。
他蹲在石橋邊,解下腰間的酒葫蘆,仰頭喝了一口酒,旋即俯瞰水中,將葫蘆里的酒傾倒一些落在了白魚溪的水面上,笑道:"兵家祖庭的出征酒,嘗嘗滋味如何"
水中,那位河神娘娘不敢置信的看著石橋上的年輕兵仙,不敢相信是他真的重回人間了。
她動用神通,將水面上的水酒卷入口中,頓時一股辛辣入喉,這兵家修士喝得酒果然都要比別人要更烈一點。
"不錯啊……"
韓信坐在橋邊,宛若與老友敘舊一般,道:"這百年來的心境還算是過得去,你沒有害那孩子的性命,心境上長進多了,這樣就對了。"
"嗯……"
徐夫人的金身緩緩浮出水面,沖著韓信施了個萬福,道:"上仙……怎么又回來了"
"辦點事。"
韓信笑道:"受兵家祖庭差遣,來人間照拂一二,我會在雪域天池住一段日子,短時間內不會離去。"
"哦。"
徐夫人抿了抿紅唇,道:"我這河神祠太小,又沒有多少香火,所以……也沒什么好招待你的。"
"不用。"
韓信皺眉道:"只要你照拂一方百姓,又怎會香火稀缺"
說著,就看到了遠處有一行人走來,赫然是徐冬冬帶著自己的爹娘、爺爺一起來了。
"冬冬啊!"
爹爹揉著孩子的小腦袋,道:"你們抓魚的地方真的就在河神祠旁邊你落水之后,也真的感覺到有水流托著自己上岸的"
"嗯。"
徐冬冬揉著屁股,回家說起抓魚的時候就挨了一頓揍,但說到自己差點淹死的事情之后,爹娘和爺爺卻又無比緊張。
他眨了眨眼睛,道:"爹爹,我水里好像有什么東西在庇佑我一樣,不然的話,早就被河水沖到下游去了。"
"哦!"
爹爹點點頭,從娘親手中取過香火蠟燭,一家人一路走到河神祠那邊,爹爹率先進門,然后上香,跪在地上說道:"河神娘娘,多謝你護著我家冬冬,真的多謝了……從今以后,我們徐家的人逢年過節必然會來敬香,還請娘娘以后多多庇護我們徐家。"
一家人,就為河神祠增添了不少香火。
……
"如何"
韓信看著河水中的徐夫人,笑道:"善有善報,這不就來了你若是對天下人都那般的刻薄寡恩,天下人自然也不會對你如何敬重。"
徐夫人的一雙眼睛都亮了起來,這一刻,似乎知道自己該怎么做好這個河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