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懷瑾"日達木子看著眼前人,目光陰晴不定。
"飛奴。"
飛奴出現在他身后,肖玨將禾晏交給他:"帶她們下去。"
飛奴扶著禾晏,宋陶陶爬起來跟在身后,二人到了演武場臺下。此刻周圍都是人,飛奴問禾晏:"可還撐得住"
禾晏點了點頭。
"先坐,"飛奴將她扶到樹下靠著樹坐著,"大夫馬上到。"
大夫禾晏不解,涼州衛就只有一個醫女沈暮雪,此刻正被羌族的兵士虎視眈眈的盯著——美貌的女子在軍營中,向來都是惹人注目的。
她抬眼看向臺上。
演武臺上。
"不是要找我切磋嗎"肖玨漫不經心的抽劍,黑眸看向眼前人,微微勾唇道:"上吧。"
日達木子問:"你就是肖懷瑾"
肖玨笑了一下:"如假包換。"
世人皆知,大魏有兩大名將,封云將軍肖懷瑾,飛鴻將軍禾如非。但正如禾晏從未跟南蠻人交過手一般,肖玨也從未和西羌人做過戰。威名都聽過,可真正的照面,還是頭一回。
未曾見過肖玨的真實樣貌,而在此之前收到的消息又是肖玨去了漳臺,從漳臺到涼州,來去時間,他根本不可能回到這里。
但他手中的劍……并不像是普通劍。
見他遲遲不動,肖玨揚眉:"怕了"
日達木子冷笑一聲:"裝模作樣!"提刀撲來。
但見青年動也不動,手中劍寒徹驚秋,鋒銳不可擋,而他行動間如落花慵掃,直破彎刀,迅而猛,令人看的眼花繚亂目不暇接,日達木子剛剛同禾晏交手已然破了士氣,此刻更是應付不及,節節敗退,飲秋劍直刺入他胸前。
"統領!"這是部下的驚呼。
日達木子仰身后退,未被肖玨刺中前胸,卻被他破開鎧甲挑在劍尖拋下,一瞬間,他前胸已無鎧甲遮擋。
"西羌勇士"肖玨唇角微翹,嘲諷道:"不過如此。"
日達木子怒火中燒,但方才交手已然看出,他自己并非肖玨的對手。涼州衛臥虎藏龍,方才的禾晏也是,一個新兵,竟有如此能耐,誰知道還會不會有其他人演武場上的切磋已經沒有必要繼續進行下去了,此番賠了夫人又折兵,失去了兩名愛將,還被部下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眼下士氣已失,再多耽誤只會誤事,還是正事要緊。
他側頭看向演舞臺下,可是……為何還沒有動靜。
年輕男人優雅的擦拭劍身,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你在等什么在等五鹿河邊的伏兵捷報"
日達木子心中大震,緩緩抬頭。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肖玨輕笑,眸底一片漠然。
"柯木智!"日達木子飛快后退,喊道:"糧倉!糧倉!"
"沒有消息,"部下的聲音也帶著一絲張惶:"統領,他們還沒回來!"
肖玨微微一怔。
臺下,有人笑起來。
日達木子循著聲音一看,見方才差點害他栽了跟頭的罪魁禍首,那個叫禾晏的黑衣少年臉上露出快意的笑容,她已經虛弱的聲音都很輕了,說話卻還是如此令人討厭,她道:"偷偷去別人糧倉放火這種行徑也太卑鄙了,所以早早的就有弓弩手在那邊準備,這位統領,你的部下回不來了。"
竟早有準備!
日達木子陡然間意識到了不好,他早早的準備一出,到了如今原以為可以滿意收網,殊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他以為是他是螳螂,卻不知還有一只黃雀。
上當了!
只怕肖玨去漳臺是假的,涼州衛新兵不堪一擊也是假的,統統都是假的,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讓他們上當。這里的內應,早就暴露了!
"中計了!快走!"他沖臺下眾人吼道:"河邊有伏兵!"
伏兵羌族兵士一頭霧水,河邊的伏兵不正是他們自己人的嗎為的就是將涼州衛的新兵一網打盡。可這話的意思……
"既然來了,"肖玨看向他:"就別走了。"
日達木子咬牙,橫彎刀與身前,事已至此,他們西羌士氣不足,又身中圈套,唯一能做的,也無非就是背水一戰。然而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他若是能逃出去,日后必有機會卷土重來!
"勇士們!"他舉刀:"殺了他們!殺光他們!"
身后的兵士紛紛舉刀,大肆屠殺起來,同涼州衛的新兵混戰在一處,有人暗中燃放信號,煙筒飛上去,在空中炸響。
日達木子轉身,想要趁亂逃跑。
他剛一回頭,便覺有人按住自己肩頭。
"想跑"年輕的都督這一刻,五官漂亮的令人驚艷,然而笑容漠然,"跑得了嗎"
就此交手。
正在此時,又聽得前方突然傳來震天響聲,循聲一看,便見自五鹿河的方向,奔來一只軍隊,皆是黑甲黑裳,最前方的人騎馬,手持戰旗,寫著一個"南"字。
"是南府兵!九旗營!"
"南府兵來了!"
禾晏的眼睛已經快要睜不開了,飛奴為了不讓她在混亂中被人傷到,扶著她往后撤,禾晏只能匆匆一瞥。
源源不斷的南府兵自河邊而來,仿佛無窮無盡。
救兵來了……她昏迷過去之前,望向肖玨的方向,腦中只有一個念頭。
原來……他打的是這個主意。
……
這是一場慘烈的戰爭。
日達木子不會傻到只率領一只千人的兵來挑釁涼州衛,不過是占了離五鹿河最近的村寨,連夜水渡,在河邊處設下伏兵。若涼州衛的新兵抵擋不過,想要撤離,便如羊入虎口,將被一網打盡。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大概日達木子自己也沒想到,他與人在演武場"切磋"時,五鹿河邊的設伏也不太順利。原以為所有新兵都在演武場周圍了,竟不知為何,又有一支弓弩隊,藏在五鹿河邊的叢林里,羌人一出現,便射出箭陣,羌人陣腳一亂,率先與這些新兵交上手。再然后,原本不該這個時候回來的肖玨突然出現,還帶回來了一萬南府兵的人。
一萬南府兵,對戰一萬多的羌人,也不會贏的太過輕松。可若是再加上士氣高漲的涼州衛新兵,和所向披靡的九旗營,自然攻無不克。
原以為勝券在握的局,頃刻間便被顛倒了勝負。
日達木子周圍親信皆戰死,自知今日再難逃出生天,亦不愿做俘虜任人宰割,便拿彎刀抹了脖子,自盡了。
統領一死,群龍無首,剩下的羌人很快棄甲曳兵,抱頭鼠竄。
比預料中結束的要快。
涼州衛的演武場上,白月山下,馬道旁,五鹿河邊,盡是尸首。這一戰,涼州衛的新兵也損失不少,最慘烈的,大概是昨夜被人暗中殺害的巡邏哨兵。其次便是在五鹿河邊的那支弩手,羌人最先與他們交上的手。
活著的,輕傷的兵士幫著打掃整理戰場,將同伴的尸體抬出來。重傷的,則被送到醫館,由沈暮雪和她的仆役診治。
肖玨往外走,沈瀚跟在身后。
"舅舅!"程鯉素被赤烏帶著,撲過來,驚魂未定道:"你怎么現在才回來了!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我今日要死在這里!"
肖玨還沒來得及說話,程鯉素一眼看到了跟在肖玨身后的沈瀚,想到前些日子在沈瀚那里吃的苦頭,如今長輩過來,立馬告狀,就道:"舅舅!你說說沈教頭,今日若不是禾大哥,那個叫什么木頭的,早就在涼州衛大開殺戒了。禾大哥幫了我們,結果呢,前些日子還被沈教頭關進了地牢!也太委屈了!"
"地牢"肖玨看了沈瀚一眼:"怎么回事"
沈瀚頭大如斗,答道:"……說來話長,當時情勢緊急,我也不敢確認禾晏身份。"
"你們還冤枉他殺人!結果呢結果你們把禾大哥抓起來了,把真正的兇手放出來了!我大哥今日不計前嫌救了你們,你們回頭都得給他道歉!"
"夠了。"肖玨斥道:"赤烏,你帶程鯉素回去。"
"哎舅舅你去哪"
"我去換件衣服。"肖玨懶得理他,對沈瀚道:"你跟著我,我有事要問你。"
他回來的匆忙,不眠不休的趕路,方才經歷一場惡戰,渾身上下都是血跡和灰塵。一回到屋便迅速沐浴換了件干凈衣裳,才出門,迎面撞上一名身穿白衣的年輕人。
這年輕人年歲與肖玨相仿,生的眉清目秀,又文質彬彬,臉上逢人掛著三分笑意,衣裳上繡著一只戲水仙鶴,大冬天的,竟手持一把折扇輕搖,也不嫌冷。
見到肖玨,他笑道:"你受傷了要不要給你看看"
肖玨抬手擋住他上前的動作:"不必,隔壁有個快死的,你看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