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的五個才子先是圍在一起,用一張小的宣紙在上面粗略地畫出構圖,嘰里呱啦商量了一下,便開始著手準備。
許澄寧孤身一人,不慌不忙地選筆和顏料。宮人把所有的書案搬好并在一起,剛要把紙鋪上去時,她出聲阻止了。
"鋪地上吧。"
紙太大了,桌上她夠不著。
丈二長、五尺寬的白鹿宣在地上鋪開,近白,微微泛著古樸的黃。其邊緣都用鎮紙壓實壓平整后,許澄寧也選好了大大小小三十來支筆,然后挽袖,脫鞋,墊著干凈的紙張,踩在了紙上,抱膝蹲了下來。
小小的人影落在紙張上,就像一個墨點。
一個閨閣小姐捂著嘴悄悄道:"完了,我覺得許澄寧這次真的不可能了耶,那么大的紙!"
她娘也道:"我看也懸。"
坐她旁邊的一位夫人搖著團扇道:"能畫多少是多少,我們這種什么忙都沒能幫上的,就別怪人家孩子了,有空看看自家孩子什么德行吧!十七歲了還往先生背上貼烏龜,貼完了先生摘下來,問畫的是什么花,你說氣人不氣人!"
周圍的女眷都被她逗笑了。
謝老夫人卻笑不出來,她還記掛著自己錯失寶貴機會的寶貝孫子,很不甘心地說:"要是斐兒在,大家又何須發愁蒼天無眼,這么重要的國事,竟落到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身上!"
文國公府誰都要敬幾分,謝老夫人這么說,耿直的人就閉了口,更多的圓滑的便順著她的話說下去。
"可不是,要是謝二公子在,我們就不用這么提心吊膽了!"
"從來驚才絕艷多坎坷,這叫‘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老夫人且安心,有您的教導,謝二公子的福氣在后頭呢!"
"這個叫許澄寧的,就會些旁門左道小伎倆,哪里比得上謝二公子一根手指頭……"
謝老夫人正被夸得熨帖,突然有人大聲喊道:"你們快看!"
"他手里拿了好多支筆!"
蹲在場中作畫的人,在繪出區分高低遠近的幾條線后,左右手各拿了兩支筆,從角落開始,埋頭在紙上勾勒圖像。
四支筆仿佛各有各的靈魂,一支巧生云煙,一支落筆成林,一支山色掩映,一支萬馬奔騰。筆下生花,朵朵細膩,馥郁芬芳。
最絕的是,她不光可以長線短線同時畫,還可以同時使用不同的筆法。行筆如流水,大筆觸小筆觸錯落有致,筆輕筆重拿捏得恰到好處。
她像插秧的農夫,而雙手所過之處,卻像拓印過一樣,留下栩栩如生的圖像。
看臺離得不近,初時大家沒看出她在畫什么,只能看出頗有章法。而漸漸的,隨著畫幅的一點點填滿,越來越清晰,大家的目光也越來越震撼。
"四筆同書!我怎么沒想到!"
順王大喊,然后又跑到嘉康帝面前,扯著龍袍道:"父皇父皇!這是四筆同書!許澄寧教過我的!"
嘉康帝看看小兒子:"教過你你學會了幾筆"
順王噎住,瞬間放手,又跑回去找小伙伴了。
"怎么可能"
凡著喃喃,連忙去看西陵的畫,那邊五個人同時在畫,怕互相礙手礙腳,他們都是分散了畫,這一時,竟看不出哪邊更快。
秦弗靜靜看著場中少年埋頭作畫,唇角微微揚起。
她從沒讓人失望過,那個總是窩在幕后怡然自樂的少年,終于要走到人前,大放光彩了。
謝允伯笑得合不攏嘴,這是他謝允伯的女兒!
他兩耳充斥著無數對許澄寧的夸贊。
"許澄寧可真厲害??!沒想到他小小年紀竟如此多才!"
姓謝。
"許澄寧是當之無愧的狀元!以前我還覺得圣上點他當狀元兒戲,是我淺薄了。"
姓謝。
"燕大儒就這一個徒兒,他教出來的學生會差了許澄寧可半點沒墮了燕大儒的名聲??!"
說了姓謝都聽不懂是吧!